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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短篇小说(第一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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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何高见?”

    老头便哼哼唧唧地唱道:“嗨啦啦、嗨啦啦……天空出太阳啊,地上见鬼影呀,
仓库里边开大会,全城都到齐呀……就差主持你一个,会议就开幕呀……”

    萨悟空也算是一个参惮高手了,但他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个熟悉的调门里,一
派荒诞不经的胡言乱语,这老汉点的是哪门化,萨悟空俯就着身子,凑近他,见他
一脸痴颠,满眼迷糊,嘴角淌下长长一挂哈拉水,已经呼呼入睡,便以为他刚才是
一番梦呓,也就释然。

    萨悟空用钥匙打开仓库外生锈的大挂锁,拉开沉重的库房门,脚刚跨进去,迎
面扑来一股呛人的腐朽、霉烂的气味,这个仓库肯定空关很久了,人进去,就被一
团森森阴气包围,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起初,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耳边传来无数
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有大队人马在里头操练。

    萨悟空站在原地好几分钟,眼睛才适应环境,他见到有少量的天光,漏进墙上
的小气窗,像一支支明晃晃的剑,在灰蒙蒙的空间摇曳,还依稀能辨别四处堆积着
东一片、西一簇的杂物、破烂,在半明不暗中呈现各种奇异怪状的形态,屋顶上垂
挂下来一大片蜘蛛网,悬在半空,一只巨大的黑蜘蛛就在他晃荡,蜘蛛倒是一个喜
兆,可四处又传来吱吱呀呀乡各种各样莫名的啸叫,是什么东西呢?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仓库就像美国恐怖电影《猛鬼街》的一个场景。

    萨悟空站在门里,始终迈不开步子,他寻思一番后,便在门边找到一处电闸,
他用力扳下电闸,千余平方米的场地上,绝大部分白炽灯可能都坏了,开始仅亮了
十几支日光灯管,但也能看清大概状况,这是一间双层的大库房,近处的墙边,竖
立着、躺倒着许多废弃的木质园筒;而远处,黑影嶂嶂,像潜藏着什么摄人心魄的
奥秘。

    他忽然见到,灯光惊动了成百上千只老鼠,在地上成群结队地四处疯狂窜行,
卷扬起阵阵尘埃,搅得仓库一片混沌,散发出浓烈的腥味儿,呛人肺腑,它们变换
着各种队形和组合,奔东袭西,暴发出轰轰隆隆的威势来,领头鼠足足有一尺多长,
像黄鼠狼那么大,直窜到他跟前,恶狠狠地逼视着他,毫无惧色,从来没见到过那
么大那么多的老鼠,萨悟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他听见看门老汉在身后狞笑:“全上海的老鼠在这里开大会,选举你当
他们的主持人……嘿……哈哈……”

    他回头,却并不见那老汉人影,而仓库门不知怎么被呀地一声合上,倏尔间,
灯光不知被谁切换,原来以为损坏的白炽灯哗地全都亮了,而原  先的日  光灯管
却一下  子全熄灭。  由于冷色调变成了暖色调,阴冷的库房也转换成黄橙橙的、
温情的空间。

    先是铺地席卷的老鼠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库房里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檐
下燕子的呢喃,屋角上蝙蝠吱吱的低吟。

    恍然间,墙边的木桶一只只晃动着,躺倒的,也慢慢地站立起来,在那里调皮
地悠转着;而坚着的,也像醉汉似地摇摇晃晃地挪移着位置,桶盖不知怎的一个个
被掀开,露出一只只嘻皮笑脸的脑袋,有的陌生、有的似曾相识,有个酷似谭龙、
有个则象廖言,还有阿思还有孙利还有章行长还有顾远东还有林惠敏……还有剧团
里的女伶、K房里的小姐,发廊里敲背的洗头妹,开什么玩笑?他们发疯啦?

    这有什么好玩?人脸渐渐变模糊,愈看愈看不分明,而且都在摇头,都在旋转,
连带着那一个个木桶,象跳起了前卫的迪斯科舞,原来是他们躲在里面恶作剧,他
们倒是会找地方寻欢作乐,他妈的,把老子吓得个半死。

    萨悟空还没缓过神来,木桶渐渐地多起来,整个仓库里,四处都冒出木桶来,
愈来愈多,比刚才的老鼠还多。而且,一个个木桶都在摇晃、在旋转、在蹦蹦跳跳,
跳着那该死的迪斯科,还摇头、还晃脑,还冲着他嘻皮笑脸,吐舌头、丢飞吻,这
太恶心了,还要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合围过来,这太恐怖了。

    我的妈呀,萨悟空被木桶挤压到墙根前。木桶象有灵气似的,还会飞、还会飘,
什么北漂呀海漂的,从半空中向他扑来,挤得他几乎再没有立椎之地、藏身之处。
萨悟空这才害怕起来,他像一头被宰杀的公猪似地拼命嚎叫:来人呀,救命啊!

    这一叫,灯光又被突然切换,白炽灯齐刷刷地一同灭了,而原先的那十几支日
光灯管卜卜卜地跳亮,木桶亦随之消失。

    老鼠却开始在四下里蠢蠢跃动,它们可能结束了全体会议,形成了什么决议,
从各个洞穴、各个部门、各个角落汇集拢来,朝着萨悟空蜷缩的墙角逼近。看那样
子,它们把他视为异己视为入侵的敌人,要对他来一个围而歼之,它们吱吱地鸣叫
着,在群鼠们愤怒而尖利的啸叫声中,萨悟空惊吓得胆魄俱裂,这种声势浩大的合
围气焰凶狠、咄咄逼人,大有把他吞而食之、不留点滴残渣毛发之势。

    萨悟空只有垂死挣扎、最后一搏,他再一次呼喊:救命啊,救救我吧,上帝!

    这一次,又有了反应:灯光全灭,远处的嶂嶂黑影像《猛鬼街》里的灵异,一
片片舞动着,朝他席卷过来,那熄灭的灯泡又像一团团磷火,腊腊地在空气里飘忽、
燃烧,膨胀,老鼠是一只只夺命逃窜,消失殆尽。而仓库像要被熊熊的磷火点燃…


    逃命要紧,萨悟空想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的,他拣起地上一根铁棒,在火光和
烈焰中,铁棒变得金光闪闪,他胡乱地挥舞着他的“金箍棒”,嘴上声嘶力竭地嚷
嚷着:杀、杀、杀……为自己壮胆。

    那些鬼魅嶂嶂的黑影,在他亡命似的自卫反击下,纷纷退让,他终于凭着置于
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杀出了鬼魅的重围,又凭着敏锐的直觉,找到了仓库那两扇自
说自话关上的门。

    他用铁棒砸开库门,夺路而出。

    外面的太阳真好,世界依旧,那看门老汉拄着拐杖,尽责地守在门边,见了狼
狈不堪的萨悟空,他惊奇地问:“咦,你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进去的?”

    “怎么,我们公司租下了这一间仓库。”萨悟空对他晃了晃手中的仓库钥匙,
他确实忘了,怎么进去的,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只依稀记得进门见到的蜘蛛,那不是开门见“喜”吗?还有成群结队的老鼠,
那是它们的重仓,“鼠建良仓”嘛,可见这里是聚财之地,这两条必须转告谭龙:
风水很好,在这里搞一家迪科广场,必定大发。

    街上哪来菩提?分明是上海街头常见的行道树:法国梧桐。在三月的街边,吐
露着鹅黄色的嫩叶。口袋里的钱也一分不少,而那一只“摩托罗拉”又叽里呱啦地
呼叫起来,廖言这狗东西,像一个催命鬼似的,又在召唤了。

    萨悟空往前没走多远,咦,那不是“绿岛三温暖”吗?原来,刚才还以为迷路
了呢,这真真叫,大白天活见鬼。他看寻呼机上的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去了。先得
让廖言把甲鱼煲给熬上,对,再放些当归、鱼翅、燕窝之类,不吃白不吃,现在正
是吃这个大户的最佳时机,也让随后要来的李梅丽补一补元气。

    萨悟空一踏进“绿岛三温暖”的门庭,就对着服务员大呼小叫:“老板老板呢,
叫你们老板出来!”他想章行长也是这么着的,神气啊。他妈的,“老子在城里下
馆子从来不掏钱”,想到这一句台词,他不禁笑出了声。

    “喔,兄弟来了!”廖言闻声,从楼上冲下来,他“兄弟兄弟”的,从楼上叫
下楼,一直叫到他身边,拥抱他,上下打量着他,说:“不对啊,几天不见,怎么
清秀了许多,人,也年轻多了,怎么回事啊?”

    “累啊,”萨悟空挣脱他,在椅子上坐下,说:“工作辛苦嘛,人怎么不瘦?”

    “不对,”廖言又搭到他肩上,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脸诡笑地说,
“有艳遇,碰到好事情了,这逃不出我的眼光,怪不得抽不开身,怎么呼你也不到,
不行,你这是重色轻友啊,今天得罚你。”

    “罚就免了吧,”萨悟空说,“没见我身体亏得历害,你炖点什么好东西,给
我补补。”

    “那还用说。”廖言当即叫来厨师,两个野生马蹄甲鱼炖新鲜生晒参,先煲一
碗银耳燕窝汤出来,“操那,给我们兄弟加点油,打起炮来,更有劲。”

    “兄弟,”廖言接着坐近萨悟空郑重其事地低声说,“楼上,我还有一档客人,
他们也是来洽谈盘我酒店的,待会儿上去,你不能露出半点口封,帮我翘翘边。”

    “好吧。”萨悟空想,他这个“绿岛三温暖”倒是蛮热门的。

    于是,萨悟空跟廖言上楼,进入标着“琴声如诉”的包间。他对“琴声如诉”
这四个字有点眼熟。他想起这是法国女作玛格利特。杜拉的一个中篇小说的篇名,
他还记得那篇小说是讲一个精神空虚的贵妇,在酒吧里与第三者交往中,绝望的恋
情以及微妙和无奈的心理状态。他对这一点也有充分体验,李梅丽和那个台巴子不
知谈得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呢?

    这是锦沧文华大酒店底层右侧的酒吧里常见的画面: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
年港、台商人,一个面容姣好、衣着时髦的年轻女性,相对而坐。他们很少动桌上
叫的饮料,而为一件什么事,男的压低着嗓门解释,而女的则情绪激动地提高着说
话的音量。

    吧台边,站着一名一袭黑衣的菲律宾女歌手,她正用英语唱着一曲迥肠荡气的
爱情歌曲《人鬼情未了》主题歌。这种情调,与在坐的客人,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你自己看着办吧,”李梅丽就是这样对周先生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
结束,剩下的只是一笔交易,既然是交易,你就要兑现承诺的费用。”

    “哎,小梅丽啊,”周先生虽然将近六十,但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
他穿着一件浅粉红色的“鳄鱼”T恤,本白色休闲裤,一副青春年少的装束,而且,
言语间情感丰富,他说:“人嘛,不能太绝情,不能把钱看得太重啦,不管怎么说,
也相处半年多了嘛,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也不能逼得我太紧了,人总得讲
点感情的嘛。”

    他们围绕“金钱和感情”问题,已经展开了几个小时的交锋。

    “以前我太傻了,还有点相信你,现在,我总算把你看穿,我只是你发泄欲望
的玩具。你我之间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就剩下钱了,你到底给不给!”

    “你也要为我想想,”周先生一脸苦恼,几乎是在哀求她,“这半年,我们到
东到西,和你一起吃喝住宾馆,就开销掉几十万,这次和谭先生他们公司签约,合
同外没有十几万,也是拿不下来的,我现在手头紧的,你开口就要那么大一笔钱,
不是要逼死人啦……”

    “这我不管,到东到西,主要还不是为了你的项目、你的生意,这笔账怎么能
算到我身上?至于和谭龙公司签合同,没有我牵线,你也不会那么顺利,你送谭龙
的那个纯金打火机,也就七、八万,我不是不知道,你在你们那个开夜总会的同乡
马财雄那里,不是还有八十万股金吗?我听萨先生说,你们台湾人在上海申请夜总
会执照是很难办的,你干脆抽三十万出来,给我!”

    “钱、钱、钱!”周先生火上来,“你这个女人,怎么像一个冷血动物,说一
下午,离不开一个钱字。”

    “对,我就是冷血动物,”李梅丽毫不示弱地提高嗓音,“你们合同己经签掉,
按原来说好的,百分之五,你最少给三十万,如果你今天不拿出来,不要怪我李梅
丽不客气!”

    “丢你老母黑!”周先生发威了,“台湾竹联帮的哥们,见了我,也要买账,
你这臭女人,能把我怎么样!”

    “畜生!你敢骂我!”李梅丽站起来,“我马上去告诉萨先生,你那五条流水
线都是二手货,不到五十万美金,你这个骗子,我要你明白,大陆的钱也不是这么
好赚的!”说完,就朝外走。

    这对周先生来说是一条杀手锏,他在合同上是以一百万美金的设备报价的,也
就是说,他的项目一投产,产品没销,他的资产立马翻倍升值。现在拿三十万人民
币出来摆平李梅丽,这笔账还是划算的。他开软档了,马上扑到李梅丽跟前,在酒
吧门外拖住她说:“我的小梅丽,我的小姑奶奶,坐下坐下,我们一家人的事情,
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李梅丽仍坚持要兑现,周先生只得带她去找马财雄。

    “先生,对不起,”酒巴收银跟出来说,“你们账单还没付。”

    “埋单吧,”李梅丽笑起来,“脱裤子吧。”

    周先生尴尬地解开裤腰上的皮带扣,他的皮带就是皮夹子,他的钱都一百美金
一百美金地卷起来,塞在皮带夹层里的,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轮到他埋单时,就
对他说:可以脱裤子了。

    正当周先生在锦沧文华大酒店的酒吧外“脱裤子”的时候,萨悟空也随廖言走
进了“琴声如诉”包间。

    包房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年纪不小了,很有派头。女的年纪不大,二十五、
六岁的一个少妇吧。他们见到萨悟空,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像追星族目睹明星
风采一样,争相和萨悟空握手。

    “今天,你们终于见到大艺术家的风采了吧。”廖言在一边继续煽情,“他们
等了你两天了,都想看看这个写《上海游戏》的天才人物,究竟长得像个什么样子。”

    对于这类超常规热情,萨悟空早过了大惊小怪、受宠若惊的层次,他已经经历
过多次被人故意捧到大师级别的场面。对于谙熟上海滩上各类游戏的萨悟空来说,
立即意识到廖言又在里面玩了什么花招。他极为平和地客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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