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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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的喜悦,相反,那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那种〃工作〃不累,弟弟却日渐消瘦,因为他并不快乐。
一天,路上来了一辆大卡车,装着满满的货物。是黑龙江的车牌号,跑长途运输的。
牛魔王把车拦下,开口要钱。没到司机挺横,道:〃凭什么给你们钱,路是你们家的?〃
牛魔王骄横地说:〃路不是我们家的,但这桥是我们修的。〃说着,他指了指旁边堆放许久的水泥和砖头。
司机白他一眼道:〃谁让你修的?是你自己愿意修的还是国家让你修的?〃
牛魔王被噎住了,他回头看看林福增。林福增一看碰上茬子了,他把烟屁股一丢,走上前道:〃你他妈的少废话,到底给不给钱?〃
司机看看他道:〃你是头儿吗?〃
林福增道:〃是老子。〃
司机同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对视一眼道:〃你过来拿钱吧。〃
林福增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给钱了,很自然地就跟了上去。副驾驶把门打开,林福增刚靠进车门。没想到副驾驶伸出大手,一把就把林福增给拽了上去,随即把车门关上。司机一加油门,大卡车呼啸着就冲了过去。
林福增的腿重重地撞在车上,疼得他直龇牙。副驾驶甩手给了他两个耳光,骂道:〃跟老子要钱,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等到个没人的地儿老子给你放放血。〃林福增看看他,他又高又壮,一脸横肉,林福增的身子顿时瘫软下来。
眼前这种情况大大出乎弟弟他们的意料。牛魔王立刻傻了眼。弟弟赶紧让他给爬子打传呼,他自己则抓起旁边的摩托车,跳上去,飞快地追了过去。弟弟最近这些日子才摸过摩托,根本不算成手,但情况紧急,他都要疯了。摩托车在他手里飞了起来,很快,他超过了那辆卡车,在我们村口停了下来。那里有好多民工正在挖土方,弟弟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林福增被一个外地司机给劫走了。再怎么说,大家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们赶紧设置路障,把那辆车给拦了下来。
林福增刚才在车里做垂死挣扎,没想到副驾驶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在他眼前一比划,林福增差点背过气去。不过,汽车一停下来,两个司机也毛了。跑是肯定跑不了了,他们只好和村民讲条件。村民平日对林福增也并无好感,他们只要把人放下来就同意车过去。司机见人越来越多,怕越到后面越不好收场,于是打开车门,把林福增推了下去。村民立刻清除障碍。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爬子手下那群混子闻迅赶来,再度将卡车围住,事态顿时严重了。
没多久,爬子也跟了过来。他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其实,他叫林福增带着那群痞子收过桥费是给他自己创收的一种手段。林福增他们要的钱归他们自己,他就不用给他们开工资了。虽然争夺工程时要他们出面,但真正干活靠的还是那些勤劳的农民工。但出了这种事情他自然要过来解决。
两个司机见事情闹大了,也吓坏了。他们躲在驾驶室里不敢出来。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43
弟弟的意思是让他们走了算了,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但林福增绝对不干,找到组织后他底气足了。他见怎么叫那两个司机也不肯下来,他急了,找到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棒,扬手把车窗户给砸了。玻璃碎片散落司机一身。林福增还要砸,两个司机嚎叫着就冲了下来,一个人手里拎着砍刀,一个人手里举着铁棍。但那么多人根本不等他们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放到了,砍刀也被踢到一边。那真是墙倒众人推,一群痞子争先恐后,每个人都想打两拳,踢两脚,两个司机被打的浑身是血,都没人样了。林福增还不解恨,他举起木棒,照着副驾驶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那人本能地用手去挡,就听〃咔嚓〃一声,他的小臂被打骨折了。那个人嚎叫着,疼得满地打滚。小流氓们不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更过瘾了,还要动手。弟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跑过去,拼命地把人们拦下来。
林福增的眼睛冒着血丝,恶狠狠地说:〃他们刚才要把我给杀了啊。〃说着,呼呼喘着粗气。周围的村民都摇摇头,散开了。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场狗咬狗的闹剧。只不过一方是本地狗,另一方是外地狗罢了。
过了一会儿,后面又过来了四五辆卡车。他们同挨打的司机是一起的。看得出来,这些司机都是常年跑长途的,长得都很凶悍。但强龙难压地头蛇,一看林福增的样子就知道碰上地痞了。他们什么都没说,把两个司机拉上车,灰溜溜地开走了。
林福增叫弟弟回去,弟弟却觉得步履沉重。在地上,淌着两片清晰的血迹,红的是那样耀眼。弟弟长长出了口气,觉得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但他犹豫再三,在林福增的催促下,还是跟着他们回去了。
十一前夕,我申请的助学贷款下来了。我把钱取出来,整整三千块。这个数目和弟弟给我寄的钱数正好相同。我原想把钱给家里寄回去,但转念一想,寄钱要花三十块钱手续费,而我回家的单程车票也才二十七块钱,真不如回家划算。如果没有这个原由,我绝对不敢奢望十一回家,但是既然有了,回家的愿望就变的日益强烈起来。
我提前几天买好了车票。九月三十日下午坐上了回家的列车。吴宇屁颠屁颠的把我送到车站,待我上车后还不断地嘱咐我路上注意安全。说实在的,我感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我曾很真诚地邀请他和我一起回家。但吴宇说他要留下来照顾小书店。他已经一年度没有回家了,现在只要他愿意,他能讲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他已经完全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去了。送我回家,他也很兴奋,那兴奋的表情就如同他自己回家一样。
我站了一夜,心情非常激动。我特别想看妈妈和弟弟的现状,虽然分别不到三个月,但我还是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他们身边去。我身上揣着三千块钱,这让我紧张不已。我穿了一件破旧的衬衣,把钱死死地缝在里面。我一夜未睡,后半夜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我还是咬牙坚持着。那钱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总是下意识地摸来摸去,用我的肌肤感受着它的存在。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看谁都像小偷。我也不说话,每当周围的人在不经意间看我时,我都会警惕地盯着他。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旁边的人渐渐把脸扭向一边,偶尔看我,也是怪怪的眼神。
凌晨三点,我在滦县火车站下车,在黑暗中等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座上回家的公交车。当我满是疲惫地从汽车上走下来,却意外地见到了弟弟。
他没注意到我,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和司机要钱。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场景,我一向懂事的弟弟竟然混迹于地皮流氓当中。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弟弟的习性正发生着根本性转变。当他光着膀子,将衬衣搭在肩头,叼着烟卷,蓄着长发,面部冷酷,眼露凶光地和司机要钱时,我再也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的弟弟。司机在同他激烈地争吵着,很快那群小混子就围了上去。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司机见事不妙,只好掏钱。他把钱丢给弟弟,满脸鄙夷。那一刻,我觉得就像吞了苍蝇。
司机开车走了,弟弟手里捏着十块钱。
我叫了声“江江”,弟弟回头。当他看到我时,脸上的表情露出惊喜的神情,他大叫一声:“大哥——”
我原本不想理他,甚至还想揍他。但当弟弟扭过脸时,我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我没想到,仅仅两个月不见,眼前竟出现了这么一张写满沧桑的脸。
那是我的弟弟吗?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昔日的灵气,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头发长长的,遮住了眉毛,也挡住了耳朵。他甚至佝偻着腰,瘦骨嶙峋,哪还有一点青年人的朝气与活力啊。在那一刻,我眼前浮现出鲁迅笔下的一个人物,那就是闰土。此时的弟弟,竟如成年时的闰土一样的麻木。我的心都要碎了。也许是我的表情吓到了弟弟,他竟然不敢扑上来。高高大大的他,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一些惊恐。就在我见到弟弟的一刹那,我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我再也不忍心责怪弟弟。虽然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当我抓住弟弟那干枯的手指,我早已泣不成声。弟弟有些不知所措,他紧着对我说:“大哥,你别哭了。”但我看着弟弟那张老气横秋的脸,依旧泪如雨下。当我终于止住眼泪,却发现弟弟的眼睛也已晶莹剔透。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但我的喜怒哀乐直接影响着他的情绪。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44
我擦拭着眼泪,说:“走,我们回家。”弟弟却有些迟疑。我顿时涌起一阵无名火,瞪大眼睛吼道:“你听到没有,跟我回家。”弟弟被我暴躁的神态镇住了。他赶紧跟在我后面,我走了几步,回头,见弟弟那颓废的样子,我说不出的心疼。但这种心疼很快转化为愤恨。我再次对弟弟怒目而视。弟弟高度紧张,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吼道:“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上,你看你敞胸露怀的德行,你觉得咱们老林家没出过流氓啊!”弟弟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我余怒未消,又骂道:“赶明儿把你那流氓头也给我剪了。”弟弟不敢说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问他道:“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弟弟讷讷地说:“听到了。”我又问:“你大点声,听到了吗?”弟弟加大音量回答道:“我听到了。”我还要继续训斥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沁满了委屈的泪水。我咬紧牙关,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哭。
当我回到家里,我们母子三人再次团聚。我们坐在炕上,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妈妈挣扎着要去做饭,却被我一把给按在那里。我撒谎说我已经吃过了。妈妈将信将疑,我信誓旦旦地说我吃的是肉丝面。妈妈总算相信了。我们又坐在一起聊天,那时我确实不觉的饿,而且能同妈妈和弟弟坐在一起的时间又是多么的宝贵啊。
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妈妈终于告诉了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但妈妈只知道爬子他们背后给弟弟使坏,却并不知道弟弟已经和他们混到了一起。我不敢和妈妈说,我怕她生气,更怕她为弟弟而担心。但此时,我已经不再怪弟弟,我开始对爬子充满仇恨。
很快就到了中午,我的肚子开始叫起来。妈妈又要张罗做饭,但她的两个儿子根本不给她施展厨艺的机会。我找出盆,开始和面,弟弟则跑到后院,抱来柴禾,等着生火。从小烙饼就是我的绝活,我烙出的饼又脆又香,一向都是弟弟的最爱。弟弟不只一次和妈妈夸我做的饼好吃,甚至公然对妈妈说:“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妈妈总是含笑不答,对我投来鼓励的目光。虚荣的我也不去解释,但我知道,我那饼好吃的原因在于我真舍得放油啊。妈妈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海海烙一次饼,咱家的油罐就少了半罐油。”我嘿嘿笑着,却不做任何回答。
那一天,我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我的手艺,弟弟的火烧得也恰到好处。当我把饼端到妈妈面前时,自己已馋涎欲滴了。我又借着油锅放了一大盆鸡蛋汤。当时,我一鼓作气敲了五个鸡蛋,弟弟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我想他一定非常非常佩服我得魄力吧。
当我把热气腾腾得鸡蛋汤端上炕头。我们母子三人围坐一团,高高兴兴地吃起来。我抢过勺子,先给妈妈和弟弟各盛一碗。里面除了几根韭菜叶子,被我塞满了鸡蛋。妈妈她们还要谦让,我却很霸道地把碗推到他们面前,说:“谁不喝也不成,今天咱们全家都听我的。”妈妈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但也荡漾着幸福的神情。我们只有展现出魄力,妈妈才会觉得生活有所倚赖啊。
我在家的日子,弟弟不敢再去和那些痞子瞎混。从第二天起,我们就开始去地里收玉米。妈妈也想参加劳动,但被我们“无情”地拒绝了。您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您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当我和弟弟一起下地,每个人都感到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我们家有四五亩地的玉米,但我们兄弟到了地里就如同一阵小旋风,半天就将一亩地的玉米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两个在地里近乎于小跑,累得汗流浃背,玉米叶子把我们的胳膊划出了无数条血痕。但我们谁都不在乎。经过那番体力劳动,我真实地感觉到弟弟长大了,他的身体甚至比我更强壮。
黄昏,我们用小驴车把玉米拉回来。那时,妈妈已经给我们做好了饭。只要看着我们生龙活虎的样子,妈妈的心情就非常舒畅,身体也会轻松许多。我们吃过饭,天已经黑了。我们把灯拉到院子里,开始包玉米。把两根玉米系到一起,将来好摆在一起便于储存。我们一边包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劳动到深夜。我给妈妈他们讲着我在大学里的故事,讲着那些为数不多的让我特别特别开心的事情。妈妈和弟弟和我一起笑着。他们的脸上闪现着难得的轻松的表情。我们有些困了,天也凉了许多。妈妈催我们去睡觉,我和弟弟却说什么也要把活干完。妈妈拿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到屋里给我们取衣服。当妈妈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回来,很细心地把衣服给我们披上,然后不厌其烦地叮咛我们不要被冻感冒时,我心里真是觉得特别特别的幸福。虽然妈妈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但在她给我们添衣服的一瞬间,我觉得就像出巢已久的小鸟再次飞回妈妈的怀抱。那种感觉是那样的温暖。
每天我们都要劳动到凌晨两三点。那个时候,天上的星星都在困倦地眨着眼睛,而我们总算把活干完了,终于可以长长地出口气了。我和弟弟相互配合,把玉米用绳子、筐头运到房上。我们一边往上拽,妈妈一边把玉米摆好。我们母子三个互相配合,很快就把活给干完了。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妈妈爬下梯子,当我们两脚踏上殷实的地面,我兴奋地想: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