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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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野也先不管其他的配菜,先向那两块炸鸡下了筷子。吃着东西,而且还觉得非常好吃,一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活了下来的缘故,堂野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鸡好吃吗?”身边传来询问的声音。看看喜多川的盘子里还剩了一块炸鸡,心想着“你不是自己也吃过了的”,答了一声“很好吃啊”,喜多川就一筷子夹起剩下的那块炸鸡,啪地一声放到了堂野的盘子里来。血液似乎一下子从脸上退下去了。慌忙回头向背后看了看,确认狱警不在以后,又把那块炸鸡还回了喜多川的盘子。
在监狱里,用餐时彼此传递东西是遭到严格禁止的。这是出于怕强横的人欺负弱小夺取他们的食物的考虑。如果在这种时候被发现的话,即使是在双方的同意下才这么做的也要受到警告。弄得不好的话还会收到动静小票,或者是受到狱警的训诫。
一旦遭了一次惩罚那么假释就要延迟半年。堂野的刑期又短,假如受到了惩罚就会落到不能假释的地步,不满期就不能出去了。虽然收到动静小票或者狱警的训诫和能不能出狱没有关系。但为了只剩下几个月的刑期能平稳度过,便极力地想尽量不引起负责的狱警的注意。
喜多川交互地看着被退还回来的炸鸡还有堂野的脸,然后才缓缓地把炸鸡食进嘴里,无言地吃了起来。说不定,这个男人是想要陷害自己的……心中的警戒感越来越强。对会进监狱的家伙毕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堂野吃完饭,便摊开刚到的新周刊来看。月初那时的事情他已经忘得干干净净,蚊虫嗡叫般的耳鸣也消失了。现在看书也能集中精力了。
读着读着,身体感到寒气而打起了哆嗦,然后就接着打了两个喷嚏。保护房很冷,从那时起堂野就时常开始打喷嚏。因为太冷真想把毯子也裹在身上,但是在预备就寝之前使用毛毯的话会遭到警告的。
为了分散自己对寒冷的注意力,要集中精神做点什么才行,于就哗啦哗啦地翻着杂志,找到了填字游戏。从架子上拿了铅笔过来,正要开始做,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却“啪”地一声把自己看的那一页合上了。是喜多川。一瞬间有些不悦,但是又讨厌和人争吵,就又翻开填字游戏的那一页。然后那只手又从旁边伸了过来,合上了杂志。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就是再怎没么有耐性也要生气了。
“能不能请你不要这样捉弄人?”
压抑着怒火,以平静的声音这样说着,但压在书上的那只手却不放开。堂野用力去掰,可喜多川也手上加力。他们互相无言地瞪着对方。见他们的样子,芝“好了好了……”地过来调解了。
“喜多川你也真是,都不说一句。看来堂野你是不知道的吧。”
说了这句话后,他嘟哝着“那个……”地看了看堂野的脸。
“做填字游戏是被禁止的哟。如果被看到在做的话,就会遭到惩罚的。”
惩罚,听到这个词的堂野大吃一惊。
“理由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也许是以前有哪个家伙把这个作为暗号跟外面联系吧。”
真是没想到做这种像儿童游戏一样的事情都在遭到禁止之列。自己也不是那么想玩,还是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危险事情的好。堂野把填字游戏的那一页合上,觉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看不到男人的脸了。喜多川是在好心地提醒自己吧,可是又为什么不清晰地把事情说明白,说“填字游戏是不能玩的”呢,真是搞不明白。为这个男人的过于沉默而生气,但更为自己这种自我中心的想法而后悔。如果喜多川不告诉自己的话,说不定已经遭到惩罚了。
抬起头来,与喜多川四目相投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在等着自己这边说些什么一样。
“抱歉我误会了你,真的很谢谢你提醒我。”
喜多川眯细了眼睛,“唔”地哼了一声。好像他是在把自己当笨蛋看,堂野又为道歉的事情后悔了起来。
到了预备就寝,进了被窝里脚还是很冷。不管摩擦了多少次,脚也暖和不起来。想着好冷啊好冷啊地睡着了,结果第二天起床就落到了哗啦啦流鼻水的地步。
刚好这一天是每周两次的去医务室的日子。中午之前做完清扫后,就去问能不能拿些药,可是用体温计量出来的结果只是三十七度的低烧,医生只说了句“禁止入浴”而已,也没有给自己开药。因为从过去就是那种哪怕只得了点小感冒就拖得很长的类型,觉得很不安“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这个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料中了。
从下午开始身体的各处就作起痛来,觉得热度也上升了。身体,很疲倦,很沉重。没有什么食欲,但是想着为了增强体力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下去,结果马上又呕吐了出来。
头像被磕了一样一跳一跳地疼痛,鼻水也完全止不住。堂野忍受不下去了,就按了呼叫器。几分钟之后负责的狱警说着“怎么了”地从窗户那边向里看。
“145号,我是堂野。”
向铁栅栏那一边的狱警低下头,说道:“我头疼,还不停地流鼻涕。能不能请您给我点感冒药啊。”
狱警尖锐地瞪了一眼堂野:
“今天你就没去看过医生吗。”
“我拜托医生检查过的。但是他只说'禁止入浴',没有给我开药。”
“既然医生诊断你这样就好了的话,那也就不过是禁止入浴的程度而已了。就是因为你太怠惰。才会得感冒的吧。”
好像在说“别为这么点小事就把我叫过来”的蛮横态度,让堂野顿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等狱警走得看不见了之后,芝从背后搭脸说“药是不行的”。
“他们绝对不会给人药的。医院也是,只要不到马上就要死的程度他们也不会让人去普通的医院。你能不能等到下一个医务日呢。”
堂野以绝望的心情瘫坐了下去。这样下去简直要无法忍耐了。都说了自己不舒服,却连药也不给自己。这就是日本监狱的现状,堂野愤怒地想着。放着身体不适的人不管,那死了的话又要怎么办啊。背上窜过一阵寒意,就这样死了都不是没有可能。145号劳改犯偶尔得了感冒,结果赶上他运气不好,就这么死掉了。
这样就全完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九点的预备就寝,堂野钻进了被子里。身体因为寒战而簇簇地打着哆嗦,鼻水也一个劲的流下来。但就连擦鼻涕的卫生纸都是每星期固定配给一定张数的,绝对不能随便浪费,所以每一张都用到整个快成了粘糊糊的一团才扔掉。卫生纸用完了,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只能用毛巾来擦了。可是毛巾也很快就变得粘粘的,成了用鼻水来擦鼻水的悲惨状况。就是就事后关了灯,也只有自己吸鼻涕的声音在房间中响着。值夜班的狱警应该也听到了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低低的脚步声通过了铁门前之后,堂野的脸上传来柔软的感触。正想着那是什么,原来是卫生纸。自己的卫生纸都已经用完了,那这就是别人的东西。驱使着朦胧的头脑逼自己睁开眼睛,发现喜多川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这边看。
劳改组之间传递东西是被禁止的,即使是一张卫生纸也不行。如果被发现了就会成为惩罚的对象。而且每个人一星期的卫生纸配给也不太多。给别人多了,自己就会不够用,那就会变成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发愁没纸用的地步。所以对他把这么贵重的卫生纸都给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
喜多川忽然一下坐起身来,夺走了堂野的毛巾然后向洗面台走去,洗起那条糊满了鼻水的毛巾来。毛巾一周只能洗两次,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才能洗。夜里擅自洗毛巾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堂野想着没关系吗手足无措地犹豫着,而喜多川却无所谓的样子,把水开到不发出声音的程度洗着毛巾。然后把毛巾放在堂野的额头上。那被凉凉的水浸过的毛巾好像一下子把清凉感传入了脑子一般,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谢,谢谢。”
刚说了一句话,鼻水又流了下来,用那本应该属于喜多川的卫生纸擦着鼻子。
“对不起,这是你的吧,真的……”
听到细密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喜多川取下堂野额头上的毛巾,藏到垫在头下当枕头的囚服阴影里去。然后等脚步声过去后再把毛巾放回他的额头上。
“那个……已经好了。你做这种事情,万一被巡夜的看守看到了的话说不定会受到惩罚的……真的。”
虽然已经第二次表示“不用了……”的顾虑,但喜多川却执拗地不肯放弃。这期间堂野吸吸地抽着鼻子就这么睡着了,等再次醒了过来的时候,已经到早上。
醒过来后鼻水也还是止不住,脑袋还是晕晕忽忽的。早餐也只喝了味噌汤,其他都就这么剩下了。工作是坐着做的所以并不疲劳,但是工厂里实在是很冷。就算是上下都穿了厚的内衣,还是冻得身体都在颤抖。手里缝着的是柔软又厚实女用大衣,心里止不住地在想,如果能够包上这个躺下来的话,该有多么舒服啊。
中午是吃咖喱饭,一点也没有食欲。只吃了一点苹果牛奶沙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吃。咖喱饭一点都没动,就放下了勺子。忽然旁边有一只手唰地伸了过来,瞬间就把盘子交换了过来。自己已经吃完了的苹果牛奶盘子,已经换成了没有动过始盛着苹果牛奶沙拉的盘子。是喜多川看到堂野只能吃苹果沙拉,就把自己的份换给了堂野吧……好在工厂看守没有往这边看。
“谢,谢谢……”
堂野老实地把苹果牛奶沙拉吃了下去。吃着吃着,想着喜多川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亲切呢,真是不可思议。昨天夜里的事,还有之前也是……自己原本觉得那是要陷害自己的炸鸡,现在看来说不定也是出于喜多川的好心的缘故。
吃完饭之后,摇摇晃晃地去就洗了餐具,把盘子放好。很想赶快坐回椅子上去,可是在途中被喜多川抓住了手臂,拖着他走到了食堂后面的书架那里。手臂被用力拉了一下,随着他蹲了下来。
“这本书,有趣吗?”
喜多川这么说着,指的是叫做《日本的寺院》的照片画集。虽然只想赶快坐下来休息,但也不能无视眼前这个对自己很亲切的男人,就说“我还没有看过这个所以……”
喜多川就像打断一样地把手伸到堂野面前摊开,有三颗白色的药片躺在他的手心里。喜多川捏住堂野的下巴,用手掌盖住他的嘴。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堂野就把药片吞进了口腔,就着唾液一起咕嘟地咽了下去。连自己咽下去的药片到底是什么药他都没有问。处在现在这种场所也问不出口来。但是到了下午后,鼻水逐渐变少了一点,情况已经确实地稍有好转了。
长长的一天结束后,回到了杂居房去。晚饭勉强地吃掉了一半,连书都不看地就想趴在桌子上。但是喜多川却又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了书架旁边。他又把手中的三颗药片给了堂野,堂野迅速地把药片吞了下去。吃了之后,喜多川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回了桌子旁边,盘腿在坐垫上坐了下来,默默地听着芝和公文说话。
等到了晚上,觉得自己的热度又上升了。虽然药片生了效,鼻水少了很多,但是头还是很痛。就寝之后,喜多川又趁着值夜班的狱警巡查的空隙弄湿毛巾,敷在堂野额头上为他退烧。鼻水这个时候又流了起来,堂野抽着鼻子。但是自己已经连喜多川的那份卫生纸也用完了,只能尽量忍着。突然间,喜多川伸手过来捏住了堂野的鼻子。
手掌擦拭着鼻子的感触让堂野吃了一惊。和毛巾那时候一样,喜多川也是趁着狱警注意不到的时候去偷偷地洗干净。然后他让堂野接着擤鼻水,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就算面对的是亲人或恋人,拜托对方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一定会有所犹豫的吧。至少自己就是这样。可是喜多川既不是自己的亲人也不是自己的恋人,甚至根本都不怎么熟。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亲切呢。这种慈善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堂野。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谢谢你。”喜多川“哦”了一声,算是做了连应酬都不算的回答,然后又没有表情地、默默照顾起堂野来。
即使是受到命令,人也是不会对别人如此亲切的。说不定喜多川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堂野想。就算他的那份温柔是伪装出来的,现在也是可以相信他的这些行为的吧。
托了喜多川早中晚一天送三次药片的福,堂野的感冒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慢慢地在好转了。等自己盼了很久的医务日到来的时候,已经是不必吃药也能完全好转的情况了。对喜多川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激,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感谢告诉对方。
喜多川一直都是淡淡的人,很沉默寡言,自己也很少能和他说上话。可是堂野想他说不定是挺喜欢自己的。比如说,餐点里有了什么好吃的菜,喜多川一定会分给堂野吃。自己没有说过想要,但他却会趁着谁也看不到的空隙啪地把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来。那么他是对谁都这样了?可细看又只有自己一个。明明那么亲切,却完全不是为了要求什么回报……一想到痛苦与困扰的时候有人如此善意地关怀着自己,就比陷入谁也不相信的境地的那时坚强得多了。
十二月月底,到了今年的最后一个运动日。堂野总算是感冒才全好,所以不是很想到寒冷的运动场上去。可是要请假的话又得向值勤狱警提出申请书,还要接受诊疗,所以很麻烦,只得无奈地走到了外面。
棒球比赛开始,先是一班和四班的队伍对决。今天自己在的三班轮空,并没有比赛。堂野选了一个没有风阳光又好的场所,轻轻地做了些伸展动作,靠着围墙坐了下来。
蔚蓝的天空显得无比高远,吹着冷风。最近,堂野学着同房的犯人们开始在笔记本上做日历。过了一天就涂去一个框子。最初看着别人做还觉得很麻烦,现在才明白了他们会这样一天一天涂掉的心情。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