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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2005年第02期-第18部分

小说: 2005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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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奶子叫着:你们一人胸前跑上了两只老鼠,一人胸前跑了两只大老鼠,老鼠跑到怀里了,越笑老鼠越跳,你们还笑。
  两个女人只好弯下腰来笑了。
  马翠花甚至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眼角同时止不住淌出了酸泪,对一个憨儿子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指望这样的儿子为其撑立门庭不受外人欺辱么?指望他会说出什么得体的话来吗?她的心中百感交集,只能再叫一声,俺可怜的狗呀。
  其实锁锁早就听到了门外热闹的厮打争吵,也辨清了是老妈在泣嗥。本来也想出来凑一凑热闹,只是不想放过眼前更难得的热闹:弟媳菊花倚在屋门上,全部精神都凝聚到院门外热闹的争吵上。锁锁冲弟媳笑了笑,弟媳没有理会,锁锁便靠近了些,弟媳仍没有挪开。锁锁大喜过望得寸进尺,伸手在弟媳浑圆的腚上深深地摸了一把——弟媳的腚原来是个火炉,烫得锁锁哆嗦打战,而弟媳却似没什么感觉,仍全神贯注捕捉院门外的热闹。
  锁锁当然不晓得,相对院门外的恐惧,他制造的恐惧算不得什么,弟媳暂无暇理会。
  以往可难得如此便宜,别说是摸一把,哪怕锁锁嬉笑着靠近,菊花也会惊弓之鸟样一下子跳开。今日,菊花这绝无仅有的老实状态给了锁锁一个难得的错误信息:今天可以在弟媳身上为所欲为了,但一时倒又让锁锁慌了手脚没了主张。他突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老妈不在旁边。以往这时候老妈的巴掌一准儿会扇过来,那样锁锁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会不情愿地离开。此时没了老妈的巴掌,弟媳也不跳开,他反倒手足无措没了主张,不知再往下该如何操作。后来,身体的某一部分暗暗膨胀挺起,倏地给了硕大的、不知所措的脑袋以主张,他竟一下子抱住了弟媳——弄你弄你……
  菊花终于从门外的惊惧中缓过神来,不得不对付身边的惊惧了,她扭动着身子,呼地一把,猛地将锁锁推开。
  锁锁差点跌翻,一下子愣了,不是因为弟媳推得太猛,而是这一刻获得的知识一下子把他灌懵了;弟媳的身子咋就这么软?难道她身上会没长骨头?弟媳身上怎么有一股花香?难道她是从花里钻出来的?这些问题锁锁实在一时解不开,没想到这一抱竟抱出了一连串问题,弄得他心跳不已,但这实在是些很让人兴奋的问题。
  沉浸在如此的热闹里,锁锁自然不会把院门外的热闹当回事。的确,门里的热闹比门外的热闹不知要热闹多少倍了,锁锁实在顾不上去理会门外发生了什么,老妈愿嗥只管嗥好了。
  锁锁坚持要把死狗“烀了吃肉”,谁劝也不行。这场面让所有的人都有些下不来台了,后来还是村长爹连哄带劝把锁锁拖回了家门。村长爹说锁锁咱回家,回家,外面天冷。锁锁说俺不怕冷,你要给俺狗肉吃俺就跟你回家。村长爹说放心,今晚我保准让你吃上狗肉。锁锁朝那两个女人呸了一口,说还是二爷好,俺要跟二爷吃狗肉。二爷,你弄的狗肉可不能给她们一丁点,味也不让她俩闻,馋死她俩。
  看着锁锁乖乖跟着“二爷”进了家门,马翠花无可奈何得心痛,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地上已经僵硬的老黄狗,心中不由得跳了一下——也许让锁锁将这老黄狗“烀了吃肉”,成为药力能关照的最后一辈,自己就会轻松了,死了也能闭上眼,也许会一了百了——她的心又哆嗦了一下。
  
  村长终于弄清了老婆何以“瞎猫碰上了死老鼠”——一些因鼠殃而前来打官司的村人挤满了村长的院落。
  村长说,呔,这还用得着争吵?没的问题,找那卖老鼠药的马三拐子好了。又冲几个下了老鼠药的人说,呔,你们也太胆肥了,这“药三辈”也敢下?好在只祸殃了几只猫狗,要真惹出人畜伤亡的祸殃,那可就不是我能断得了的官司了。上面三令五申,严禁用这剧毒“毒鼠强”,要真出了大事,你们哪个也脱不了干系。
  下药的人禁不住有点慌,怕村长定案真让他们担责任,个个脸上堆满了无辜、冤枉:村长,咱哪知马三拐子这回的老鼠药会这般巴豆,能“药三辈”?村长,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咱村上的老鼠嚣狂得要吃人了。村长,你也不是不知道,马三拐子的老鼠药有几回是真的?以往他卖的老鼠药老鼠越吃越肥壮,当炒面吃也药不倒人。
  村长突然吼了一声:那你这回咋不把它当炒面吃?!
  村长的女人正在喂猪,似乎猪正在嚼食她的心肝,手中的猪食勺子照着欢食的猪脑壳咣唧就是狠狠地一击——冤枉大于疼痛,猪哼哼唧唧在圈内打着转叫个不停——老老实实吃食,日夜为主人长肉上膘,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挨这不明不白的一勺子?
  猪当然不会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
  喋喋不休的村人一时懵了,片刻才醒到祸自口出,刚才只顾—个劲表白开脱,咋就忘了守着光头不说秃子的忌讳——村长也曾遭了鼠药之害。
  村人醒悟的不错,村长正是因这而犯恼,只不过村人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恐怕永远也窥不透村长犯恼的实质。一身肥膘的村长女人似乎是窥探到了一部分,不然她不会舍得狠击肥猪的脑壳。在家中也许唯这头肥猪与她最亲近贴心了,一些不便对旁人讲的烦恼时常会对着这头猪倾诉:猪啊,他是不是巴不得我早一天死?……猪听不懂倒无所谓,起码有一点大可放心,猪不会将她的心迹泄露出去。
  女人对村长几年来渐渐“把自家地荒了”的懒惰有了察觉,且慢慢寻到了病因,他“莳弄别人的地”倒是不惜披星戴月。女人终于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将一大包老鼠药服下了。既然自己的地已荒了,那索性荒死算了。
  村长正在与人玩麻将,有人火火地赶来,趴在村长的耳边报了告。村长呜哇一声推倒“长城”拔腿便跑,跑出去不多远,村长的头脑突然发出了紧急刹车的命令,虽然两条腿还习惯使然继续前行。
  ——村长十分想服从刹车的命令,但一时又苦于找不到服从的上佳理由——一块雪中送炭翘起的石头突然出现在面前。
  ——村长伸出脚,狠狠地将那石头绊了一下,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爬不起来了。
  与村长一同奔跑的人慌了,只好回过头来先抢救村长了。
  躺在地上的村长极目长天,遐想那云团背后的天穹该会是何等的美妙啊。他甚至将一块石头抓握在手中。
  事后村人议论说,从没看见村长着那么大的急,摔倒爬不起来了,急得他抓起一块石头要打天哩。女人们则以此为榜样教训自己的男人:人家当村长的拿着女人都那样上心,你还敢待俺……
  女人还是被送进了医院,遗憾的是那老鼠药是假的,她没死成。深受假药之害的村长也只能暗自叫苦了。上级提倡“打假”的确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假货着实害人不浅。
  
  驸 马
  
  春天到了就该发生春天的故事,不然春天就自来了。冬日里的故事也算不少了,鼠殃算一个不大不小的故事。假如它发生在春日或者夏日,就会热闹很多,起码会增加一种气味,一种动人的气味——腐尸的气味。
  但冬日的故事并没有在冬日终结,隐秘的鼠尸被渐渐上升的气温开发了,迟到的气味幽灵般从阴暗的洞穴、角落里钻了出来,笼罩、弥漫了整个村落。不少村人吃不下饭,不少村人感到头晕恶心,不少村人浑浑噩噩发了癔症般走路打转,更有甚者干脆躺到了医院里——无数只亡故的老鼠阴魂不散,幽灵筑起了一道“鬼墙”,使村人集体陷进了神经错乱“鬼打墙”的灾难之中——终于有人忽地醒到了原由,慌叫着:老鼠,死老鼠,那些个药死的老鼠在闹妖……
  以前村人只说:是伤了“黄仙姑”(黄鼠狼)、貔子之类会招致报复,它们会反过来施法“闷人”,想不到这年月老鼠也成了道行,魔法无边了,哪怕是死去的老鼠。
  幸存的老鼠们则肆无忌惮吱吱唧唧叫个不停,夜以继日地进行交配,变本加厉迅速繁殖种群,决心在短期内恢复往日的兴旺。
  春天更应该有她自己孕育的故事发生。
  冷酷的季节导致死亡,万物复苏的季节当然会促惭艮多新的东西萌生。
  锁锁在某些方面其实一点也不憨,他甚至感受到了季节交替变幻中,正常人没留心的自然及自身细微的变化。
  锁锁听到了河塘的冰层破解的咔嚓声,他说这是冰在唱啊;听到了小草、树木乃至石块被春光解放的愉快的吱吱声,他说这是日头在唱啊;甚至听到了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也膨胀得嗞嗞啦啦响。锁锁毕竟是有点憨,他闹不清这嗞嗞啦啦是什么在唱。
  ——马翠花倒是听明白了八九,她是从锁锁在弟媳面前越来越血红的目光中明白的,并且从菊花那里得到了证实。菊花哆哆嗦嗦地说,妈,俺哥他,他一天比一天那个了,俺怕呀……
  院子里一只母鸡逗引得一只公鸡嘎嘎追赶,扑楞着翅膀一跳一跳。公鸡终于纵身一跳上了母鸡的后背,扑楞楞撒落了一地七彩翎毛。母鸡则做无奈、痛苦状——马翠花厌恶地识破了母鸡的伎俩,不但没有惩罚正逍遥的公鸡,而是冲母鸡啐了一口,呸,不下蛋的东西,就知道煽骚,你不撅腚公鸡会跳高吗?早晚杀了你吃肉。
  主人的责骂让母鸡不安,它的确一年多没下蛋了,不能下蛋的母鸡连在主人面前表示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受辱的母鸡只好理一理自己凌乱的羽毛,悻悻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锁锁心中正为那只母鸡叫屈。
  有,降无恐的公鸡又嘎嘎叫着追赶,向母鸡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锁锁突然怒发冲冠,朝那只公鸡扑过去,妒恨地叫喊着:杀了你吃肉,杀了你吃肉。似乎他对吃肉永远激动不已,其实谁也窥不透锁锁因何对公鸡如此妒恨……
  唯公鸡明白它是何等地惹恼了锁锁,也清楚它的处境是何等的危险,它仓皇地跑远了。
  菊花暗自叹了一声,自己还不如那只母鸡,进这家门近三年了,却一只蛋也没能下。她感到了一种恐惧,同时又想起了当年听了脸红的一个笑话:一位婚后多年不生养的女人发出了哀叹;你说是俺的毛病吧可俺在娘家怀过;你说是俺男人的毛病吧,可俺婚后也不只他一个。她为这个笑话越发感到害怕,最近她的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令其不安、恐惧的画面,她不明白人怎么会自己吓自己。
  马翠花同样感到了恐惧,她的恐惧来自一个一连几夜都相同的梦。亡故多年的男人向她发出了警告:你要眼瞅着咱高家的香火断了,就别来见我!这当然是莫大的恐惧,马翠花年甚一年想见到他,其实不想见也不成,终归要去见他,他要真的不肯相见自己又能往哪里去?
  春日的脚步悄然而迅疾,冬日总是给人臃肿、笨拙的感觉,而春日则轻松、利落了许多。菊花感到浑身燥热,一些按捺不住的东西越来越汹涌地于周身泛滥,她有时会在夜里揉搓着自己的身子,向在外地打工的男人栓栓发出呼唤:栓栓呀,你快回来呀,你快回来呀……
  菊花换了件薄薄的粉色秋衣——锁锁的目光将那粉色秋衣涂成了艳红,锁锁几乎老是在菊花的面前打转转,他惊奇的是弟媳妇的胸前怎么会一下子凸出得让人心颤,他的目光不能不血红了。他找到了一个正常人望尘莫及的形象比喻——蘑菇,蘑菇……他连连叫着,在院子里打着转,嘴角冒着白沫。
  菊花于“蘑菇”声中感到浑身觳觫。
  菊花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婆婆面前:妈呀,锁锁的眼珠越来越变得血红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锁锁他……你得想法管管他呀,这样下去怕真要出事了……
  马翠花哀叹一声:我能管得了吗?出不出事在我吗?我要能眼睁睁看着不出事倒好了。我还能熬几年?可老天爷能让我闭上眼吗?这些话说得虽模糊,但有些火药味,呛得菊花无言以对,语气似乎又不单是对菊花的仇恨,更多的倒是伤心、无奈。
  菊花的男人、锁锁的老弟总算这时候回家了。
  锁锁的老弟叫栓栓,他是快过端午才赶回家的,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干石匠活。栓栓明白;娶了女人之后要对付的东西太多了,但最要紧的还是要对付过日子。过日子就要有钱,钱从哪儿来?只能靠自己出去挣。
  过了端午栓栓又要出外打工了,走前的那一夜,栓栓和菊花几乎折腾到了天亮。栓栓把很多要对付的东西都融进了这一宿的折腾里,菊花同样将要对付的东西寄予在这折腾里了。但一劳永逸的事毕竟是太少了,栓栓和菊花各自心中还是充满了恐惧。
  待喘息稍稍平和,栓栓的脸色在阴暗中变得更阴暗了,他憋闷了半天,终于开口了:菊花,妈说半夜里时常听见咱的屋门响。
  菊花孩子样将手指咬在口中,才止住了手指的痉挛,说,哪有的事?兴许是哪夜风大吹的,兴许是妈上了年纪耳朵撒谎。
  栓栓甚至笑了,呔,妈是老了,可妈身上就剩了两只好耳朵了。咱的门怕真的是不结实了呀,抵不住夜里外面的大风往屋里钻了,也怪我呀,早该抓紧好生修理修理了。
  菊花一下拥住栓栓,叫一声,栓栓呀——
  栓栓说,莫怕,没有什么你就用不着怕。不过我倒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猜我这石匠在外面干的是啥活?
  菊花不解,石匠自然是做石匠的营生,栓栓要告诉这里边的什么?
  不等菊花问,栓栓说,其实我这石匠在外面不是盖什么高楼大厦,而是在南方专门给人家有钱人修造坟墓。造坟哪造坟,造坟这营生呀,它让我想到了很多,一个人在坟外叫活着,进了坟墓就叫死了,我是越来越把死看得轻了。
  菊花的身子颤了几颤,虽一时弄不懂栓栓为什么这时节提到修造坟墓,但还是禁不住浑身战栗。
  栓栓接着说,你听着,我这两年别的手艺没学,造坟的手艺倒是练得很精道了。你知道,坟墓是绐死人造的屋,再怎么漂亮的坟墓也是给死人住的。要是咱的屋门修不好,那我干脆用石头把它砌了——砌了门的屋子跟墓穴可就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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