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恸-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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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就……”水静再也抑制不住那从心底涌出来的悲恸，倒在父亲的怀里……
“爸，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好不好？骗骗我也好啊……爸……妈……”钟修岩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着女儿的悲伤……找不到任何的话语能够化解女儿心里这种恸……
只是，他是一个父亲，一个自私且伟大的父亲，他用自己老迈的身躯分担着女儿的痛苦，任女儿在他怀里放肆的捶打着……如果这能够让女儿发泄出心中的哀伤……
他愿意……
也许人生的悲剧性就是这样吧！不在于他输了多少次，而在于，他差一点赢了。
钟修岩，他曾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疼爱了半辈子的女儿，他不能也不会让欧凯凡的逝去，同时也带走自己心爱的女儿……
他不管，女儿与欧凯凡之间用情多深，只是不愿让这个差一点就香消玉殒的女儿，跟着欧凯凡的脚步离开……
当钟修岩将歉疚的目光投在早已泣不成声的欧泊风夫妻时，看到的却是与他同样坚定的目光——让水静冷静下来，不能让她再出什么事……
这两个哀痛的家庭，再也经不起另一个年轻的生命的陨灭……
将一切交给时间，相信它是治愈所有哀痛最好的良药……
这对年迈的老夫妻，相携着带着悲痛欲绝的女儿走入茫茫大雪中……
他们知道，之后的事情，水静更是无法接受的，欧凯凡的去世，已经让水静差点疯狂，如果再让她知道，凯凡临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便是将自己的心脏捐赠给她的话，她真的会疯的……
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的爱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分分合合的折磨已经让他们痛彻心脾，这一次又是生死离别……再坚强的人也会经不住这样的打击……
老两口对视的目光中，确定了相同的一件事——不能让女儿知道这一切。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我用微笑送
我用微笑送你最后一程
冬日的清晨，天空还是黑漆漆的，昏黄的路灯映照下，一条长长的车龙，整齐的排列在医院院门之外，令人心碎的白花，就系在最前头的那辆灵车上。
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动着水静的黑风衣，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凯凡的遗像，微笑着走上灵车。
目光迷离的望着陆续上车那些人。
凯凡，我来送你最后一程，伴着这呼啸的北风，吹着这凛冽寒风，我来送你这最后一程……
你仍在我怀里微笑，你总说，你不喜欢照相，可我怀里这张相片，我记得，是我们之前的婚纱照……
凯凡，你喜欢这张照片吗？这是我给你挑的，我总觉得这张照片是你笑得最灿烂，最幸福的一张……
你看，你那如星辰般的双眸，闪烁着幸福的波光，嘴角也洋溢着我最贪恋的微笑……
凯凡，你等我哦，等我亲自送完你这一程，我就去找你……
我们曾约定好的，生不同巢、死同穴……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哪条路……
侧首看着身边啜泣的凯轩，水静微笑着说：“傻小子，别哭，你哥最讨厌你哭哭啼啼的了……笑着送你哥这最后一程吧！”
凯轩怔愣的看着水静，从那天医生要她节哀开始，她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且此刻不但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是那样动人心魄的美，可看着看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涌了出来。
“姐？”凯轩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该改口叫我嫂子了，傻小子。笑一笑嘛。”水静的笑容也愈来愈灿烂。
“嫂子。”凯轩硬是挤出一份微笑，心里却慌慌的。
“傻小子，笑了比哭还难看……我和你说你哥以前的糗事好了，保证你会笑得出来……”
是了，水静要让凯凡安安心心的走，不再担忧家里的一切……
“还记得，我刚和你哥认识的那年，他想追我，却不敢开口，躲在小南身后，让小南说，当时我那股子心高气傲的劲儿也不知道从来的，楞是看都没看你哥一眼，就那么走过去了。其实呀，当时我就把你哥的样子印在脑子里面了……
毕竟，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后来有一次，我回学校，在车站遇到你哥了，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的是超搞笑得……
凯轩，你能想象得到，你哥不敢和我说话的样子吗？”
水静脸上的那份笑容，就仿佛是凯凡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正在去迎接他回家一样的幸福……
“我想想……”凯轩努力的在想哥哥生前的模样，想着每一次他给水静逼的那份无奈的样子。
终于……
凯轩笑了，他想到了，每一次凯凡被水静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总是会向他透射出求救的目光，超像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抱着大人的腿诉苦的那种感觉……超可爱的……
本应是极度悲伤的人，却在狭小的车厢里畅快的笑着，就这样，欧泊风夫妻、汪琴雅、钟修岩夫妻的心也慢慢的有了宽慰的笑意……
他们都想起来，凯凡，曾有过的孩子气，那副帅气的脸孔，也曾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也曾愉悦的笑着……
灵堂中的那份肃穆，使她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加上了一道伤口，那曾陪她度过十余个寒冬的人儿，就这样躺在鲜花丛中……
他穿着水静为他们的婚礼曾精心挑选的西装，安详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水静缓缓的提起白纱的裙摆，来到凯凡的面前……
“凯凡，你看，今天的我漂亮吗？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去拍婚纱照的时候，我从更衣室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你整个人都傻傻得愣在了那边，你说，婚纱是一个女人最美丽的衣服……
今天，我就穿着你认为最美丽的衣服、带着你最爱的微笑，来送你这最后一程，你要记住，一年前，在戒毒所里，你和我说过的话，我们，要一起手牵着手、一起走那条路，至少，你陪着我，我就不会再害怕、不会在孤单；我们偷偷的倒掉，那碗让我们忘记尘世间一切的孟婆汤，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记住彼此，你也要找到我，给我一个新的幸福，一个你能给我的幸福，我想要的——幸福……”
那是一年前，水静刚发觉凯凡背弃了给自己的承诺的原因，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不久于人世的胃癌，凯凡竟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来了断自己的生命……
“丫头啊！你知道的，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我是多么的在乎你，我自己都已经衡量不出来了，你无法想象，当我爸告诉我，你得了绝症的时候，我几乎疯狂的行径。我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你却没有，你没有！
慢慢的，我了解到了，你不会告诉我，因为你在怕，怕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力逼疯，也怕我因为同情，而对你百般呵护，你更怕我得一时冲动，做出可怕的事情，你永远都在为我、为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所有你认识的人考虑。却忘了，你最应该考虑的人，是你自己！……
我们曾经约定过，生不同巢，死同穴的不是吗？你却为什么要把我一个扔下？独自去承受痛苦，承受折磨？你难道不知道，是你给了我生活的动力，是你给了我生命的意义，也是你给了我一份希望和勇气？……
我爱你，却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但是我可帮你分担你的痛苦，你的悲伤，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哪条没有回头的路。但是，你一定不会让我陪你，因为我了解你，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美好，就如同我生命中的阳光，你一定会要我活下去，甚至，还会找出很多的理由，让我不得不为了你活下去……
我承认，我得懦弱，我无法想象在没有你存在的生活，是一个什么样子。也无法承受每天追思你的痛苦。也许你会说，时间可以让一切淡忘。但是你要我如何度过淡忘以前的日子啊？啊？
如果，你注定了无法活下来，那么我也无法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我的家里，你也知道，我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有没有我，都可以。可是我，不能没有你。我选择了高量吸毒，这样，你就不能再阻止什么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手牵着手，一起走那条路，至少我陪着你，你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孤单。偷偷的倒掉孟婆汤，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记住彼此。我也要找到你，给你一个新的幸福，一个我能给你的，你想要的幸福。”
“凯凡，昔日你对我所说的那些浓情蜜语，言犹在耳，而你……却就长眠于此，我不会哀伤，因为，我知道你会等着我，等着和我手牵着手，走那条路……”
水静慢慢的低下了头，用她那嫣红的樱唇与凯凡已没有了生命的，苍白冰冷的唇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最后一吻，夹杂着缠绵、眷恋、不舍、哀怨、冗长、悲苦的最后一吻……
这一吻，情深意重……
这一吻，神鬼共泣……
这一吻，魄荡魂摇……
这一吻，哀感天地……
“这是我们的婚礼，这里有这么多人的见证，见证着我钟水静，成为了你欧凯凡，今生唯一的新娘，你曾说过，要爱我一生，你做到了……
你将这一生全部的深爱，给予我一人，纵然天荒地老，也不会改变……可这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却把你的爱隔离在那狭小的空间……
我曾以为，我会先你离去，就这样静静躺在这里，等待着你给我这最后的一吻，怎知道。世事多变，如今却是你……却是你……再也不肯睁开双眼，看看你唯一的新娘……
凯凡，我不会愚蠢的选择自杀，来追寻你的脚步，因为，自杀的人是无法进入天国的，你要在天国等我，不久的将来，我会去寻你……一个人不吃饭，可以生存7天，不喝水却只能活3天，
你是我生命的氧气与水源，我这条小溪，没有了你的涓涓细流，也终将会干涸枯竭，你曾给我的爱，我会紧紧锁在我心房的最深处，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代替……
凯凡，这是我为你送别的最后唁词，你听见了吗？今天，我会用微笑冲洗掉所有的悲伤，我要让你安心地看着我信守我的承诺……
凯凡……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起来回答我，回答我啊！！！”
水静扑倒在凯凡身边，怎么也不肯起身，凯轩用尽全力，也没法子将水静拉起……
“嫂子，别太难过了，起来……嫂子……你起来吧！”凯轩无助的看向一旁泣不成声的父母，水静深爱着凯凡，他们都知道，可这对苦命的鸳鸯，也终究阴阳相隔……
“嫂子？嫂子？嫂子你醒醒啊，别吓我，嫂子……”水静还是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
这下子，可急坏了钟欧两家，这刚刚才走了一个，可不能再带走这一个阿……
“琳蒂，我嫂子她？”一旁的休息区，凯轩抱着昏迷不醒的水静，焦急地问着。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能让她再这么情绪激动下去了，她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了，凯凡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随时都有可能……”
“不！不可能！你骗我，嫂子她不会有事的，她能挺过来的！她能！”凯轩强烈的拒绝着这样讯息……“我哥？我哥他，他不是……”
“现在凯凡不在了，仅靠我们为水静所储存的血浆，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了全部手术过程，而且，凯凡的心脏，我们也要进行一系列的临床试验和测试，才能给水静移植上啊，不然，很可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的。”琳蒂不愿意这样说，却也不得不这样说。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水静已经转醒过来，震惊的听到的却是这样的对话……
凯凡，他竟然……
抱着凯凡的骨灰，水静麻木得跟着人群走着，耳边反复回响的都是琳蒂的话，凯凡的心脏？
凯凡的心脏还在跳动？她怀里所抱着的凯凡，没有心，他的心还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他的决定……
天空中徐徐落下片片雪白，是雪……
凯凡，你看，下雪了，下雪了……凯凡，你看到了吗？好大的雪，凯凡大地都为你戴孝了……你安心的走吧……
心碎，在这漫天的大雪中，呼啸而过的北风，带走我对你最深的依恋，我将你对我所有的爱恋，珍藏心底……你给的爱，不曾远离、不曾失去，在每个魂牵梦萦中，依稀浮现。
这寡独的清晨，幕着雾与雪的洗礼，我在我心的孤寂里，感觉到它的叹息了。
是你给的讯息吗？我仍然感受得到，你心脏跳动的脉搏，我依然感受得到，你对我所有的缠绵爱意……
是的，我感受得到，你仍然在我的身边……
也许，爱……就是你依然存在的原动力，蘸着我的眼泪在那片蔚蓝海域，书写着我们的故事，留下它的标题：
“我爱你”
……
【伤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