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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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双喜……”
“我要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尖叫,“我只是要我的丈夫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的孩子出生!”
“双喜……”
“我不要你对我解释,我不要听!”她跳起来,“我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
“但是!”我的声音一再加大,大到我的良心都会麻痹掉似的时候,我吼,“我变心了!”
“啪!”又是一个狠狠的耳括子刮下来,然后死寂一样的氛围笼罩住我们。
慢慢的,她绝望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不是你的错,”我叹息着,“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既然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改?”双喜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啊?你说啊,你说你会改的,我们都可以一切重头开始!”
“双喜,双喜!”我被她的眼泪灼烧得疼痛难忍,“没得,重头开始的,来不及了!”从我见到小鲍的第一眼开始,这一切已经无法逆转,无法停止!
她揪住我的衣服,“但是,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失声痛哭,“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啊!”
“……对不起!”时至今日,我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
“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周天赐,我是你的老婆,你儿子的母亲,你怎么能,怎么能?”泪珠滚滚落下,每一颗都是世上最珍贵的瑰宝,只可惜,是为我流的!
“我爱过你,双喜。”我轻轻地说,“我也以为我会天长地久地这样爱你下去,可是,我错了。我爱的是当年跟我针锋相对的你,敏锐的你,聪明的你,而不是后来,万事都那样得体的你!”我像摸摸她的头发,但是我的手动不了,“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会天天吵天天闹,却又快乐得好像天堂一样而不是像后来这样平静无波……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贪新鲜的野心,我……你成熟了,长大了,而我却还是停留在顽童时代……”
恨我吧,我知道这一天终于会来!我也曾经很不负责任地希望你恨我的时候,我跟你隔的是三尺黄土,阴阳的河流。可惜,当我终于面对面地跟你说,我变心了的时候,你端坐在我的面前,我们的距离,却已经比死亡更加遥远。
“放手吧,双喜,是我配不上你!”
“没可能的,赐官!”她慢慢站直腰,“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以后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放手。换我不好好了,换我错好了,你可以为了那个男人不要你自己的命,但是对我来说,你的命是比我的所有都更加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让你,没命!”
我深吸一口气,“你把黛林和,他,怎么样了?”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泪一颗颗往下掉,“都这个时候了,你,你还在想着他?”
“是,就像你怕我没有命一样,”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字都重得连自己都难以承受,“他的命,是比我的所有,都,更加珍贵的,东西!”
“你在活活地杀死我,赐官!”双喜紧紧攥住她的丝绢,每个指节都在发白,每个细胞都在哭泣,“你在……杀死我啊!”
“把我绑在这里,你也是在杀死我!”我绝望地吼,“双喜,看在老天的分上,放开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摇动身体企图摆脱绳索。
“不要,不要这样,赐官,不要!”双喜整个人压上来,湿淋淋的泪蹭在我的脸上,却像把我的皮肤也烧了起来,“他也不会有事的!”最后她叫道,“他也不会有事的!这个计划是我跟黛林计划好了的,黛林把蓝衣社要杀张大亨的实情告诉了张大亨,等他们第一轮的刺杀彻底失败以后,她可以取得张大亨的信任,然后她会嫁给张大亨,在洞房的时候杀他!鲍望春跟你一样吃了药,他现在在广州会馆里,他会安全的,他……”
我的脑子里简直就像爆炸了一样,千头万绪,千丝万缕,所有的人、事、物全部被血红的颜色织成一张凄艳绝望的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沾了“爱”的,就一定要用“牺牲”来偿还,难道没有人看出来“牺牲”的背后还是看不见光的沉沉夜色?
“他,会死的!”我吼出来,“白黛林想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小鲍的自由!但是,即便得到了这个自由,他,会死的……”
你们啊,你们为什么要爱我们,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先爱你们自己,而我们,又为什么要相爱,结果,却爱得这个世界都变成了比修罗地狱更加绝望的地方!
原来原来原来,爱,是这样无理无情的真相!
头痛欲裂,心痛如绞!
我无法想象小鲍知道了黛林的计划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只知道,他的一分剧痛在我的心里就会变成两分,他的一丝绝望就会让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希望,而他的一滴泪水,我的天地就会彻底淹没。
我紧紧咬住牙关,开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绳索,双喜尖叫着想要压住我,但是我的蛮力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要叫人的时候,已经把粗绳撞断了。
“嘟……”船身突然一震,长长的汽笛声发出来,船要开了。
“开船了开船了!”双喜一面哭一面笑一面叫,“我们回广州,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广州了!”
我扑到窗口,这艘带着多少眼巴巴想上来离开上海的人的绝望的船正在起锚,螺旋桨打了起来,黄浦江水翻腾如沸。
而就在这江中,我跟东卿踩着破碎的月色彼此撞进彼此的眼里,那一夜的情景,似乎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对不起,双喜!”
我攀上窗户,但我后背的衣服被双喜抓住,“你要是跳下去,赐官,你要是真得跳下去……”她绝望地看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回头看着她,“恨吧,双喜,别再爱我了!”把衣服一扯,转身跳入翻涌着白色泡沫的黄浦江!
这个时代,如果喜欢和爱都只能带来绝望,那么,就恨吧!
双喜,对不起……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1:19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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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身上了岸,刚才因为挣脱绳索,身上很多地方撞烂了,被江水一浸更是火辣辣的痛。但我懒得理会这些,挤开人群拼命地往广州会所的方向跑回去。
气喘吁吁地跑回会所,暂时留守的福仔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都瞪了出来,“赐,赐少?”
我一把拽住他,“人呢?”
他愣愣的,“什么,人?”
我懒得知会他,一把推开,自己就奔了进去。
大堂,没有;卧室,没有;客房,也没有!我跑向走廊最里面的书房,心跳如擂地推开房门,我咬了咬牙,还是没有!
东卿,你到哪里去了?
我正要再度跑出去,突然,眼睛被写字台上那个红木盒子牢牢吸引住。这是放置东卿给我的“遗书”的那个盒子,平时都被我小心翼翼地锁在抽屉里,怎么?
我的腿有些软,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我恐惧,但是我还是一步一步走到写字台的跟前。我一把翻开红木盒子的盖,不见了!所有的信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条穿了个奇怪挂坠的链子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紧缩的痛。我看出这个挂坠是什么了,是一颗穿过了人的身体,然后把所有信任、誓言、谎言和情话统统击得粉碎的子弹!
是吧,东卿,是吧!
终于终于,你要留给我的,你想在我生命里留下来的,就是这颗子弹!你要把我们的情义,我们的恩爱,我们的欢乐,我们的誓言全部都击得粉碎,然后归结在这一颗子弹上面。
恩断义绝!
这就是你最后要跟我说的话?不!这只是你想告诉我的话,却不是你的真心!
你又在骗我,又在骗我,又在骗我!!!!
你想我放弃这一切,就像我们昨天的誓言全部他妈的都是放屁,你只要我活着,你只要我活着而你就在黄泉的彼岸一天天地守候!
生死相随,鲍东卿!这算什么他妈的生死相随?
我一把把子弹项链挂在了脖子上面转身走出去,如果这就是你想的,你希望的!那么你失望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开你!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1:19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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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的车在进入租界防御工事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我认识那个胆敢来拦我的车的家伙,是小鲍的手下,跟他一样做事情起来不苟言笑,同样也很喜欢扇别人的耳光。
突然发现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片断每一个画面都是小鲍的样子,就算在看着别人的时候,我都心心念念只有一个他的影子在脑海里。
但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同生共死?
我隔着车窗对他说:“如果你是来叫我不要去和平饭店的,就算了吧。”
他四下看看,小声地说:“我不是鲍处派来的,是花老板让我来提醒周先生,和平饭店里的武器还有蓝衣社的其他成员,已经全部撤离了。”
我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白黛林私自把暗杀计划泄露给张大亨知道,军座收这个消息非常生气,临时决定取消这次刺杀计划,所以把武器也全部运走了!”
DIU!王八蛋,还没过河就拆桥。但是同时心里猛地一跳,“那么你们鲍处?”
“他……”他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突然旁边一个人跑过来凑在他的耳朵旁边说了一句什么,他脸色大变。
我心惊肉跳,直觉这个消息跟小鲍有关,“什么事?”
“鲍处,被抓了!”
头“嗡”一声炸开似的痛,抓着汽车方向盘的手一紧,方向盘硬被我掰了一块下来。
“周先生,时间紧迫,我多余的话不说了,”他一挥手,几个人抱着一堆武器放进了我的车厢里,“保重!”
一拱手,他们就跟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离开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又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启动汽车掉转头——若是你已经死了,东卿,我会就这样杀过去和平饭店,黄泉路上我们不会相隔太远。可是现在,我要救你,我这条命还要活着,救你!
无论如何,东卿,等着我,求求你,等着我!
***
我几乎把车开进了杜公馆的大厅,一伙人用枪指着我如临大敌。
“周大少,来得突兀啊!”陆彦明站在距离车头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我,老杜却不见踪影。
“我要见杜先生!”我刚跳下车,就被一个青帮弟子一拳兜在胸口,这是我活该!胆敢开着装满军火的车直冲青帮总堂,即便我不是最后一个,至少也是前所未见过。没有当场开枪毙了我,我心里苦笑一下,都是太给我面子了。
“我要见杜先生!”
陆彦明冷冷地道:“杜先生已经去香港了!”
“哈……”我才张开嘴笑了一声,一脚又踢在我的胃部,差点让我把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几个人上来紧紧压住我,但我还是大笑了两声,“哈,哈!”
陆彦明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可惜杜先生却因为怕死去了香港!”我喘一口气,“这样好笑的事情,我不笑,难道应该哭吗?”
“嘭嘭!”几个拳头砸在我的身上,“放肆,你才是怕死!”
我拼命抬起头来,大声叫:“杜先生,杜先生!学生家中尚有老小,都知道国难当头却也是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的好时机,所以拼着这一身的剐也要留在上海,你为什么不出来听听学生的话?”
陆彦明大怒,“周天赐!”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算了,彦明,让他进来。”
众青帮弟子一起望向陆彦明,陆彦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放开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陆彦明过来,“对不起赐少,我还是不相信你。”一面说,一面卸下了我的胳膊。
我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他这才让开道路,“若你敢对杜老板有一丝不敬,我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叹息,只有没有尝过这种滋味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威胁,而我现在的煎熬又跟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掀了掀嘴角,“受教了。”一步步甩着脱臼的两条手臂往内堂走进去。
老杜还是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看见我进来,点了点头,“嗯,我还以为周大少也加入蓝衣社了,”他不冷不热地说,“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我叹口气,看来我威胁戴雨农不得伤害小鲍的事情,终于也被那个家伙利用着散布得全上海都知道了,懒得计较那些闲言碎语会怎么说,我咬咬牙把自己的目的先说出来。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1:2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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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先生,学生这里又有一笔买卖想请教。”
老杜当场拒绝,“老张总算也是青帮的人,我不会杀他。”
“不是杀他,”我很想擦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但是双臂抬也抬不起来,咬了咬牙,继续道:“学生想请杜先生救一个人。”
“啪!”是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的声音,“少年人!”老杜怒道,“少年人一时间被美色所迷,知错能返才是善莫大焉!”他瞪着我,老脸上浮出一丝尴尬,“何况,何况对方明明是不怀好意的……”突然说不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杜先生都会认为是我在找借口,”我吸一口气,“但是学生这次是真的在为先生计!”我说,“花红艳是戴雨农的女人,这次刺杀计划失败,不管她是生是死,都无法再在大上海舞厅当家。所以这个上海最大的地下情报交易市场就落在了白黛林手上,而如果真的让张大亨娶走了白黛林,”我看着老杜,“青帮之主只怕就要易位了。”
老杜的面色虽然不变,但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一跳。
我接着道:“现在日本人势大,但是国军的防御工事也基本完成。上海究竟最后落在谁的手里都不好说,但最起码,情报战的重点在哪里不用学生多说了吧?先生是青帮龙头,张大亨却是亲日一派,学生一向钦佩先生以国家为重的品德,这国难当头的关键,先生真的要把战机拱手相送日本人吗?”
老杜终于蹙起了眉头。
我连忙继续,“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