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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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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西湖中一片晨光。
  许仕林在人群中穿行。
  
  断桥处,白衣男子在一棵树下背身而站。
  “雪晴先生!”
  仕林疾呼。
  
  佘雪晴转过身来。
  “奔那么急做什么?”
  “不做什么……”许仕林绽出傻傻笑容,去抓紧佘雪晴双手十指。“先生,你去哪里了?”
  “游完水,换件衣裳罢了。”
  
  许仕林将视线移到佘雪晴身上。
  白色绫衫上,有银色绢丝,密织细纹;棉布腰带上镶着密密的细小珍珠。
  那些珍珠,泛着淡灰色泽。
  
  “先生的衣裳真好看。”许仕林伸手去摸,却滑过了佘雪晴的脖颈肌肤,手感一片温润。
  他心中欲火忽窜。
  “但,”他附在雪晴耳边,“先生不穿衣裳,更好看。”
  两片嘴唇,凑上去,便待要吻。
  
  “大庭广众,仕林,莫要顽皮……”佘雪晴笑着受了浅浅一触,然后反抓住许仕林手,“走了,去船上再说话罢。”
  “船上?”许仕林有些疑惑。
  “是呀,不是答应了带你游湖么?”佘雪晴饱含爱怜地看了许仕林一眼,“可怜的孩子,生长在西湖侧畔,却还未及好好观赏过这人间美色呢。”
  
  岸边一艘小船停在荷叶之中。
  佘雪晴披上箬笠,权充艄公。
  许仕林坐于船头。
  芦苇轻荡。
  
  “原来,自西湖中间看西湖,是这么美的。”
  许仕林喃喃望住四围天光。
  
  “恩师不是杭州人氏吗?难道头次在西湖泛舟?”
  岳飞好奇地问。
  
  “少年时候,忙于读书,也无玩伴。”许仕林淡淡答。
  “如今有弟子相伴,师父可要赋诗一首,纪念这西湖美色?”岳飞调皮地问。
  “你在考你师父么?”许仕林浅笑了下。
  
  风行水中。
  菡萏如盖。
  
  许仕林略一沉吟,心中有成句浮起,便低声诵了出来。
  
  “经年尘土染霜衣。
  为慕仙踪下西湖。
  一片秋池开难谢。
  半壁菡萏荣未枯。
  好山好水空度日。
  人去人来看未足。
  江南景致何可忘。
  要留初心在归途。”
  
  岳飞击节叹道,“师父真真是才高八斗啊!要我作的话,怕只能写几句:十里荷花红伴绿,两面高山云共雾之类的大白话了。”
  许仕林摇头笑道,“你那两句简单中透出气魄,倒不雕琢。”
  “师父的诗里有一句为慕仙踪下西湖,这仙踪何指?”岳飞敏捷机醒。
  “你没听过西湖白娘子的传说么?”许仕林淡淡答。“一阵去逛本地庙会夜市,听人说书,你便知道。”
  岳飞想了片刻,似有记忆。“弟子好像听过些,却不记得在哪里听到的了——对了,师父啊,早晨你不在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小姑娘。”
  “姑娘?”
  “是啊,她是来灵隐寺拜佛的。”
  “叫什么名字?”
  “她是金州人氏,也刚随家人来的杭州,比我小一岁,闺名叫作娲儿。”
  “哦。”许仕林随口应道,“为何告诉我?”
  “……弟子的一言一行,难道不该告诉师父?”岳飞狡黠地笑,“师父,弟子想问,‘喜欢’二字,是如何解的?”
  “喜者,乐也;欢者,欣也。若见某人某物或是某事,便心中高兴,便是喜欢了。”
  “那,师父你多大的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的呢?”
  
  许仕林忽用凌厉眼光看住岳飞。
  岳飞吓得一颤,嚷了起来。“恩师莫怪,弟子……弟子只是看到那个小姑娘,觉得心中有熟稔感觉升起罢了,并不是喜欢,并不是喜欢。”
  
  万世千生。
  
  “仕林,你何时开始喜欢了我?”
  “五岁时与先生避难在城外石洞之中。”许仕林答。“先生命我诵童韵启蒙。先生走时,恐惧便如蛇缠身。先生归来,忽如冰雪消融,万千花开,心中坦然欢喜,只盼生生世世,不离先生身旁。”
  
  韶光空逝。
  小船正转入宽广水域。
  雷峰塔影,倒映在西湖水面之上。
  
  许仕林站在船头。
  一片秋池。
  半壁菡萏。
  好山好水。
  人去人来。
  
  “仕林,作诗首重气韵。”佘雪晴笑眯眯地扶着许仕林握笔的手,去临他写下的条幅。“江南景致何可忘,要留初心在归途——”
  许仕林仰面。
  有水气氤氲在湖面船身。
  “江南景致应犹在,却失冰雪在归途……先生。仕林又要如何归去?”
  
  这星汉迢迢。
  要如何归去。
  才能忘却江南。
  
  又要如何毁灭。
  才能换回初心。
  
  西湖水面,倒影空自悠悠。
  岳飞半惊半惧,半是好奇,看住恩师颀长身躯,在斜阳下化作一个剪影。
  
  




第四十四章 (番外)戚·顾

  
  1,顾惜朝
  
  (1)
  
  顾惜朝慢慢地在擦自己的剑。
  无名的铁剑,够拙劣,够锋利。
  正配一个无名的刺客使用。
  
  接蔡京令。
  谋刺诸葛小花。
  
  “想当年还不是本相将他引荐给皇上……咳咳。”蔡京缠绵病榻,消瘦得不似权相,倒似忠臣。“小顾啊,若你能办成此事,今后就不必再做探子,扮细作,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了。西北路有个大大的好缺……”
  门帘摇动。
  顾惜朝狎昵地向着蔡京一笑。
  时新却不算精致的青衫铺在地上,用手去摸,有地方湿,有地方黏。
  他还是捡起来穿回身上。
  
  蔡京用枯瘦的手爪摸了摸顾惜朝的脸。
  “诸葛门下四大名捕,是你的最大障碍。——咳,也是,也是……”
  
  ——也是顾惜朝的最大机会。
  顾惜朝明白。
  
  所以在之后的整整三个月中,他用了常人难以设想的种种方法,如一个思春少女去了解她所爱恋的情人一般,去了解了那四个人的一切。
  
  无情。
  铁手。
  追命。
  冷血。
  
  今日,顾惜朝将那铁剑擦到最亮。
  ——锋刃可以毫无困难地杀死一个成年男子。
  已够了。
  
  (2)
  
  顾惜朝坐在一个小酒馆中。
  擦亮了的铁剑包在木鞘里,平放在桌上。
  顾惜朝的脸上擦了灰黑的粉末,唇上还贴了假须,整个人看来似乎苍老了十岁。
  他看来就是一个心力交瘁的平凡江湖客,坐在这酒馆的角落中,吃一餐饭,歇一歇脚而已。
  顾惜朝边吃一条糖醋鱼边想,自己十年后是否真会变成这个样子?
  又或者,若是遇见蔡京时的自己,就是这副模样,还会不会有今日的顾惜朝?
  
  思绪一闪即逝。
  三年前顾惜朝曾在一座戒律森严的佛寺出家了整整八个月,目的便是在日日苦行中修习如何控制自己的思绪。
  禅坐时总会有杂念纷涌而至。
  上师所教导的,便是去延长两个念头之间的那片刻空白。
  所谓收慑心神,摒除杂念,并非世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当时的顾惜朝,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将念头集中——光宗耀祖,飞黄腾达。
  这八个字曾被他刻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后来蔡京看见,笑着令御医替他去除。
  然后顾惜朝明白,一个人的念想,要刻,也当刻在心里。
  而不是外人可见之处。
  
  所以小酒馆中顾惜朝心中纯粹的念头,便只有一个。
  完成任务。
  
  然后在这念头中,无论是蔡京也好,西北路的好缺也罢,甚至乎顾惜朝自己,都湮灭在了那极浅极浅一出现便被掐灭的念头海中。
  
  (3)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因为传说中的四大名捕,将会聚在一处。
  此地乃是杭州。
  距开封百里水路,三日可至。江南繁华,更胜帝京。
  四大名捕,将聚于杭州。
  
  为的却不是查案。
  而是祝寿。
  
  做寿的却不是什么达官贵族,也不是什么巨富豪绅。
  而是江南最有名的妓院琴楼中的一位□。
  
  七年前,四大名捕中年龄最小的冷血,在此追查自己出道第一件大案时,年轻气盛,为人所趁,重伤跌落了西湖。
  正是这位□将冷血救起。
  原因并无其他,只是因为这位□,有一个心智如同三岁幼儿的弟弟,与冷血一般年纪,模样竟还有些相似。
  不久后其余三大名捕赶来杭州支援,及时救返冷血,并将贼人绳之于法。
  
  但可惜的是,那名□的弱智弟弟,已在之前被贼人错认为冷血而杀死。
  此后冷血便认此女为义姊。
  既为冷血之姊,也即成了四大名捕的义姊。每年义姊生辰,四大名捕无论公务多么忙碌,都定会抽出空来赶赴杭州。一为贺寿,二来近年事务繁忙,师兄弟四人长久也见不着彼此一面,便趁此机会一叙近况。
  
  今年的杭州之聚又比往年不同。
  因为三个月前,江南出了花石纲被劫的惊天大案。皇帝钦点的武状元杨志,失落了进贡大内的花石纲,竟就此潜逃,不知去向。
  而此批花石纲中,又隐藏着大宋朝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诸葛小花便不得不出京,前来江南理会此事。
  表面上,他却是和四名爱徒一起,赴杭州去拜会冷血那位有恩有义的义姊。
  
  这一切,都已经被顾惜朝查得清清楚楚。
  亦是顾惜朝杀诸葛小花的布局中,十分重要的凭借。
  
  ——今日这个小酒馆,便是诸葛小花约见杨志之处。
  而小酒馆的正门,直对着琴楼的后墙。
  那位讳为“飞花”的□,刚刚好地住在二楼紧靠后墙的一间房中。
  
  (4)
  
  小酒馆中日影横斜。
  诸葛小花走进来时,顾惜朝的心仍旧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跳。
  若心跳之声可闻,恐怕他即刻便要露馅遁走。
  
  但那随诸葛小花进来的另外一人,却令顾惜朝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那个人,并非杨志。
  顾惜朝霎那间在脑海中思索了无数可能,却得不到答案:
  这个人,是谁?
  
  小酒馆中仅此三人。
  顾惜朝将半串钱放在桌上,起身而去。
  走到酒馆门口时,他故意顿了一顿。
  那个陌生人的视线,果然如他所料,扫了过来。
  顾惜朝用余光锁住那眼神。
  
  ——武功极高。
  ——霸气威严。
  ——横行无忌。
  
  绝非官府中人,如此气质,定为绿林一方豪雄。
  顾惜朝默默记住此人样貌,踏出了酒馆,转身拐入与琴楼毗邻的那条小巷。
  小巷中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站在石块铺作的路面上,踮起爪子跳行了几步。
  顾惜朝看得一时出了神。
  一个名字,在他脑中渐渐成形——
  
  杨志的义兄,南方武林中绝不可招惹、亦不可忽视的人物——连云寨主,戚少商。
  
  2,戚少商
  
  (1)
  
  “诸葛前辈,你可是在看那人所留下的剑?”
  戚少商问。
  
  面前的诸葛小花微微颔首。
  “什么样的江湖客,会结账走人,却将自己的随身兵器落下?”
  
  很好的问题。
  戚少商眯眼端详片刻。
  “木鞘铁身,虽然怪异,但并不是把好剑。”
  
  而那人行路姿态,眼神精气,更加流露出一种姿态:他并非一个高手。
  一个三流江湖客,留下一柄三流铁剑。
  算不算值得怀疑之事?
  
  戚少商不知道。
  因为戚少商不是捕头,诸葛小花才是。
  戚少商是绿林寨主,黑道豪雄。
  
  但戚少商亦是武林人。
  武林人的自保本能,令他永远只选做最直接,最谨慎之事。
  “小二,”他拍桌唤来店家,“那客人落下东西了,怎不给人送去?”
  
  诸葛小花笑了起来。
  最简单而有效的手法。
  “东南武林中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小二去后,他悠悠开口,眉宇间透着睿智光华。
  “哦?”戚少商浓眉一挑。
  “一流武功,却伪装成三流平凡模样;面有易容,但身量修长,身法必定走的灵动一路;手掌中并无剑茧,他惯用的兵刃并不是剑。——东南武林名册之中,绝无此号人物存在。此人或与你我一样,乃是从北方来此。”
  戚少商讶然。
  片刻之后,端起酒盏。“晚辈佩服。”
  “行走公门,一点微末伎俩罢了。”诸葛小花随口自谦。“如今周遭清场,戚少侠可否详谈花石纲之事?”
  
  戚少商听到花石纲三字,叹了口气。
  诸葛小花并不追问,只是等他自行开口。
  迟疑了半晌,戚少商终于开声。
  所说话语,虽不足以惊天地,动鬼神,却直令诸葛小花,惊得说不出话来。
  
  (2)
  
  “我义弟杨志所押的那船花石纲中,有一块奇石,原是在西湖边的雷峰塔前,石上刻着‘镇湖之塔’四字。”
  戚少商饮了口酒。
  “晚辈不知诸葛大人对鬼神之事是如何态度,但,此石,却确确实实,乃是镇压临安王气之石。此石若去,恐怕会对整座临安城,乃是整个国家社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他言语之间,腾移闪烁。
  怕就怕诸葛小花问一句:“你又是如何知晓?”
  
  但诸葛小花没有问,只是问道,
  “何不瞒去此石?”
  戚少商苦笑。“因当朝皇上,要运这批花石纲,本是为了此石。”
  诸葛不言。
  戚少商只得解释下去,“前辈当知,京师矾楼的那位李娘娘,头痛之症已关生死。传称以此石中之王气疗治,可痊此症。——但此事荒谬无比,晚辈怀疑,朝中有奸臣与敌国勾结,欲以此事,有所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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