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梅(父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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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来,好像雪夜饮下温热的梅子酒,奇妙的舒服。
所以,为了什么也好,不能让他们带走。
持剑而立,襟带当风,他站在那里,仿若冰雪砌成。
雪公子,武林雅士飞雪山庄的主人。
一人制敌。
可是那又如何?
来不及深究魔教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去,他只知道,那个孩子,不见了。
那个承着他的血脉的小小婴儿,跟着他的母亲,一起不见了。
而他只来得及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刻有琪字的玉珏,作为名字。
琪儿,你去了哪里?
不贞的圣女,将失去神的眷顾,永远被囚禁在无间狱。
而那个违背神旨意出生的孩子,必须死去。
凭藉着仅剩的微弱的控水之力,她带着稚子逃亡躲藏,如此狼狈。
多少次,她想哭泣,却只能将血泪咽进肚里。
你明明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宝物,可为什么你的外公,一定要杀你。
神谴也好,天罚也罢,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你。
看着幼儿呀呀学语蹒跚学步,一种极致的温暖柔情填满了她的心。
天下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只有你那般可爱,如此伶俐!
力气慢慢从身体流逝而去,她轻轻握着孩子的手,神色平静温柔。
琪儿……
我从出生就注定是天一教的圣女。
圣女是什么呢?没有名字,不需要七情六欲。
所以父亲从来不会抱我,而母亲,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过。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母子亲情,凡人天伦,是这般的美好。
你聪颖康健,乖巧伶俐。
你一定是神身边的小仙子,给我救赎。
有时我会想,离开天一教,也许正是神的旨意。
我不知道,我的存在,于你是幸运还是拖累。
生而不能养,养而不能护,我这个娘亲,真是狼狈。
只可惜我不能看你长成翩翩少年,洞房花烛,子孙满堂。
然中了这样的毒还能伴你到现在,上天待我,已然不薄。
我从来无名,教中唤我圣女,飞雪山庄称我夫人,或者雅韵,山民叫我琪儿他娘。
还有我最喜欢的,你唤我娘亲。
软糯的童声,犹如天籁之音。
可是,我想有个名字呢。
不是圣女,不是夫人,不是雅韵,是我自己的名字。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无萱。
琪儿,若我就此长眠,便一把火烧了吧。
神会让我的魂魄,去到该去的地方。
记得了,你的娘亲,是无萱……
——挣不断,逃不脱,求不得,舍不得,到底谁欠了谁的情,谁赊了谁的债,谁要拿谁的血,来斩断,来偿还?
滴答,滴答……
一万一千九百九十八,一万一千九百九十九……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滴答——
一万二千个弹指。
又是,一天。
除了偶尔的水滴声,甚至几乎听不到正在默默计数的那个人的呼吸。
就连每三日送凝芳露来的侍女,也有着仿佛猫儿一般轻灵的步子。
幽暗的“无狱”里,是死一般的,永远不会被打破的静谧。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微微勾起了唇角,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还能漾起叫做愉悦的微涟。
昔日大权在握的左护法大人,带着些微奇异的情感,含笑倾听那渐进的脚步声。
是那个孩子,来了。
继承了两个人的血脉的,能够打破誓言的孩子。
苏琪没有特意放轻脚步,事实上,心绪不宁让他的身形步法远重于平日。
越接近无狱,他走得越慢,脚步声也越重。
待站在无狱入口时,望着幽暗的甬道,他满心都是犹豫踌躇。
到底要不要,见那个人?
护法之位世代传承的仪式没人知道,夜修罗也不能保证进入无狱以后会发生什么。
但是……
里面那个从未见面的人,是他的外公,是除了父亲之外,他唯一的亲人。
“亲人”——他真是,恨这个词。
苏琪忽然觉得好笑,于是他笑了起来。
然后他吞下了夜修罗给他的小小药丸,大步踏进了黑暗。
少年纤弱的身形很快隐没在甬道的浓浓墨色中,却还有笑声遥遥传来,带着变声期的少年特有的,低哑温厚。
他需要一个容身之地,左护法之职他志在必得。
而且反正,已经没什么能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苏琪在无狱中呆了一天一夜,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琪似乎也没有解说的打算。
不过护法的传承,本来就是极密。
他们只看到意气风发的少年走进去,再出来时,却仿佛戴上了面具,目光空茫,唇边带着仿若慈悲的微笑。
少年张开左手,掌心一朵血色昙花含苞待放,正是左护法继任者的证明。
然后,天一教有了新的左护法,虽然年少继任,却精明干练,铁面冷情,教众尊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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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的某个深夜,苏琪从睡梦中醒来,夜色如墨,黑暗令他有些茫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在那个叫做无狱的地方。
直到身旁那人将他揽入怀抱,低声询问,他才惊觉自己的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刺入肉,空气中已有淡淡的血腥味。
“噩梦吗?”苏少雪再次低声问道。
苏琪却没有回答,只是反身将自己整个儿都埋在人家怀里,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苏少雪想起当年苏琪第一次在自己怀中放声痛哭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个孩子褪去了故作坚强的外衣,露出了内心的脆弱和恐惧,就好像,现在这样子,令人怜惜。
于是他将怀中人揽得更紧,一手温柔的抚顺孩子的长发,轻声道,不要怕,我在。
不断重复的低语,还有男人怀抱特有的清淡梅香,令苏琪微微僵硬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那个时候,我其实……”
“嗯?”
“……不,没什么。”苏琪顿了顿,“爹爹,我的手破了呢。”
某人仰起脸,笑得像偷腥的猫,“人家不是说,伤口舔舔,比抹金创药还好么?”
左护法的传承,是血契,天一教圣物。
先代传承,要让继任者承接前任的血,辅以血引,才能发动血契,而他与前任左护法血脉相承,只要相见,前任左护法便能发动血引,订下血契,由不得苏琪甘不甘愿。
血契一旦订下,受契者须在掌心血昙完全绽放之前完成契约内容,否则血契反噬,后果极其惨烈。
“其实也没多惨……唔!”苏琪痛呼一声,“爹爹你轻点……”
……
“大概也就是,变成完全听命于,呃,外公的活死人吧……啊!”苏琪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爹爹,我不要金创药,我要舔舔……”
血契的内容,是毁掉飞雪山庄。
契约若完成,则子蛊成长,母蛊杀了左护法大人,传承结束;契约若没完成,违契的后果,是苏琪被子蛊催动至狂,亲手杀死苏少雪为止。
那位左护法大人似乎对飞雪山庄恨入骨髓,又不知道忌讳着什么自己不能动手,拼着一口气不肯交托世代相承的圣物血契,等来了苏琪。
单方面执意订下的血契,是苏琪无法抗拒的命令,除非他死。
血契订下不过弹指,苏琪却足足在无狱僵立了一天一夜。
再次出来,那个曾经笑嘻嘻在雪公子身畔撒娇的十四岁的少年,被迫一夕成长。
“这里的红花儿”苏琪的手指轻轻划过刚包扎好的左手心,“一共二十四瓣,从含苞到盛开,约是两年。”
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放松身体依靠在男人怀里。
“那时我已经定下决心了,既然活不长久,最后两年,还是不要让你难过了。娘亲其实一直希望有一天回到天一教,余下的时光,我就留在那里好了。”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可是,”纤细的手指抚上男人的脸,“我毕竟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拒绝的理由,不甘心再也无法亲近,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死去。
死亡总是令人恐惧,慢慢数着死亡将要到来的日子,心中的慌乱茫然最终统统堆成了不甘心。
所以放任自己游戏江湖,恶名满天。
我是如此痛苦,所以爹爹你也,不许开心。
我要你每每听到我的名字,我要你不能忘记我这个孽子,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怀里。
可是……
如果不是是当年跟夜修罗两下里做岔了的计划误打误撞,居然让蛊虫以为契约已经完成,苏琪就当真,死在苏少雪的怀里。
“对不起。”明明仰起了脸,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任性,凭的是你的疼爱,却也狠狠的,伤了我最爱的你。
害你为我思念伤心,害你为我担忧惦念,害你一夜青丝成雪,害你险些……
如果你真的……那我……
苏少雪以吻封缄了他的哭泣,屋子里渐渐响起了暧昧的声音,方才拿来涂抹伤口的药膏顺手被作了旁的用途。
少年的手始终紧紧搂着男人的颈,泪水被温柔的舔去,耳畔则是不断反复的低语:琪儿,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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