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三卷)_by:_腐乳白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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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庚哈哈笑着向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这场较量并没占到上风,他却反倒好像十分开心。
几个手下跟着他鱼贯而出,王爱婷故意落在最后,擦过他俩身边时,卢约理轻声说了句:“谢!”王爱婷用食指敲了敲嘴角,悄悄的说:“我想吃糟鸭了。”卢约理微笑着点了点头。
卢约理等院子里没了人,才拉着钟来寿慢慢踱出去。
这时东边的天刚刚透出一点光,刚刚骚动的人睡回笼的,喝早茶的,纷纷回了住处,街上十分安静,完全想象不出刚刚还有那样一出围追堵截的精彩剧目。
钟来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爱婷姐想吃糟鸭,干嘛给你说?”
“因为我求你,你就会做啊。”
“我才不要做!”钟来寿甩了卢约理的手,缩到一边。
“来寿?”卢约理挤到他身边,“怎么,你生气了?”
“你明知我什么都不懂,晋子哥又不在,干嘛还要应了那个赌?”钟来寿撅起嘴。
“你不是做的很好么?”
“你……?”钟来寿瞪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我靠运气好才成功的……知道都胜了,又为什么那么轻易认输?”
卢约理叹了口气,回答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他们会伤你……”
“说到底……”钟来寿接着也叹了口气,“还是我坏了事。”
卢约理刚想安慰他,不是这样的,没想钟来寿忽然抢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口气里满是责怪,“让我担惊受怕很好玩么?万一……万一我失败了呢,你任由他们处置?若没有爱婷姐,他们会怎么待你,他们可能就这么养着你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样的话,不就是我害了你么?”
钟来寿忽然抓住卢约理的衣领,卢约理能够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只手传递着他的愤怒,害怕和沮丧。一会儿钟来寿松开手,垂着头继续走他的路,完全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着。
“别多想。”卢约理说,“你很聪明,可以做很多事,我也相信你……”卢约理追上钟来寿,看见他用手背擦眼睛,当然知道那是怎样的压力。
一会儿,卢约理手随意的搭在肩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来寿……这些天,你又长高了……”
钟来寿抬起头,睫毛上还湿漉漉的,望了望卢约理。
两个人相视无言,过了会儿,钟来寿忽然说:“回家吧!”
卢约理笑笑,默默的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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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太阳东山那边缓缓升起来,两人迎着日光,面庞被照成金色。有些刺眼,钟来寿反掌遮了遮,侧头看见卢约理也是同样的动作,不觉有股温暖涌上来。
都完整的站在对方面前,此刻的他,还想有什么奢求?于是绷着的脸渐渐放松下来,扯着卢约理沿途买了只鸭子,一些酒糟、黄酒和桂花,又捎带了些豆腐、发糕之类的作早点,才回住处。
挂了锁的大门前早已有两个人等着了。
卢秦氏把长发拢在耳侧,穿了一身暗蓝色丝绸短旗袍,靠坐在大箱子上,用帕子扇着风,晋子站在一旁,脚边也有两三件行李。
钟来寿一怔,赶紧掏了钥匙跑上前去开门。
“啊,抱歉我昨儿早早就出门了,没收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你们等很久了么?”
“没提前发信,本是想给你们个惊喜,谁知道果然撞上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晋子笑了笑,看见钟来寿衣裤擦破了,又问:“你们怎么了?”
钟来寿挠挠头想回答,卢约理冲他扬了扬眉,示意自己来说,钟来寿便拎着买的东西先进了家门。
“折腾了一夜,刚刚完,回头细细跟你们说。”
卢约理轻描淡写的掠过,晋子会意,拎了一手拎了一件行李走在先,卢约理也顺手拉起卢秦氏先前靠坐的那大箱子跟在后面。卢秦氏走在最后,从鼻腔里嗤笑了一声,卢约理回过头,问道:“怎么?”
“没什么。”卢秦氏低声说,嘴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意,挖苦道:“没想到堂堂的卢家二少爷,竟然亲自给人搬行李。”
卢约理看看手里的箱子,自己也愣了下,然后还以微笑。
“名义上你还是我娘,孩儿给娘拎下行李没什么过分的。遗嘱上三年之约还未到期,咱们就还得把这母慈子孝的戏演下去。除非……你不想看着约朋顺利继承财产了?”
这话果然管用,卢秦氏没再说话,攥着帕子绕在前面,进了门。
幸而钟来寿闲的时候将两个屋子收拾过,吃过早点,不用怎么打理,就安顿下两个刚赶了夜路的人休息下。钟来寿说自己困过劲了,不肯休息,擦过身子换了身衣服,跑到厨房去收拾糟鸭,卢约理便陪着他,给他打个下手。
两个人做事倒也快,卢约理用黄酒打化了酒糟,掺了桂花和糖,搅匀,又用豆包布捂在陶盆的口上,将和好的汁水缓缓倒进去。等着糟卤滤好就可以了,他擦了把手,进厨房,却见火升着,锅里隐隐冒着蒸汽和鸭子的香气,一盆血水和鸭毛还没倒掉,钟来寿已经倚在张椅子上,打起盹来。
头搭在椅背上,脖子侧弯着,随着呼吸起伏着,汗水和蒸汽凝结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水幕。卢约理轻声走过去,微凉的手指拭了拭,在他颈侧那根柔顺的曲线上来回摩挲,心里想的却是刚刚卢秦氏的话。
过去的这小一年里,他一直教他这样那样的事物,眼前这人进步很快,出身贫苦,生性又温和不爱跟人挣强,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已是不易。但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变化更多,居然养成了生活细索的事,也亲力亲为的习惯。若是以往,不要说搬行李、进厨房这样的琐碎不会碰,就连想也没想过,会深深依恋上这样一个人无法自拔。
他弯下身,给那白白的脖颈上轻轻印了个吻。起身时,忽然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卢秦氏倚着门框,口气不善:“未免太不成话了,两个大男人躲在伙房里亲亲我我。”
卢约理咬了咬牙,“娘您以前做的事,成的又是什么话?”
“哼!”卢秦氏有些恼羞,抄起案台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没有以前!那些事都烂了,没了,都散了,你也别跟我提。”
“哦。”卢约理不置可否的应了句。
“我只管盯好我儿的财产。你可要记得,你现在还是当家人,仔细别坏了卢家的名声。”
卢约理没说什么,手掌整个敷在那细白的脖颈上,反而微笑着看向卢秦氏。卢秦氏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里面仿若蕴含了无限温暖,她顿了一下,甩帘子出去了。
卢约理低下头,伸手去捏钟来寿的鼻子,指尖还未碰到鼻翼,就被两只手合力捉住。
“你又偷袭我!”钟来寿仰起头。
“你又装睡。”
“我原先是睡着的!”
卢约理把他的头整个揽在怀里,揉了一番,等他挣扎着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从胳膊缝里钻脸出来,问道:“你怕她?”
半晌,钟来寿点了点头。
“约理不怕么?”
“曾经。”卢约理拉了个板凳坐在他面前,脸稍稍仰着,直视他的目光,“因为以为我是一个人,现在便不同了,我不孤单。来寿呢?”
钟来寿伸手小心的去触摸那一头微卷的头发,用手指在脸上轻轻划出个轮廓。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我当然也不孤单,因为我好喜欢的约理在。”
那以后日子又开始平淡起来,有了晋子的帮忙许多事都能顺利很多。王爱婷还是隔三差五的到访,见了卢秦氏,竟不顾辈分,毫不客气的姐妹相称,也多了份热闹。
卢约理亲自接手了和田中的生意,田中不喜欢在这些生意上抛头露面,虽然住得很近,却都是差人信件沟通。方便的时候,卢约理会捎带些小吃餐点送去,田中却也有意思,美食他从不拒绝。突然有一天,田中府上的下人送来了回赠的东洋点心。
卢约理沉思半刻,忽然问来寿:“上次咱们送去的是什么?”
“扁肉,爱婷姐给抄的单子,我原就没吃过,也只能做到大差不差。”生意既已谈成,钟来寿不明白为何要在一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身上花这许多功夫,又问:“田中先生怎么了?”
卢约理站起身,颇有些兴奋的笑道:“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我们快要到山上做客了。”
玖:梅子酒
卢约理沉思半刻,忽然问来寿:“上次咱们送去的是什么?”
“扁肉,爱婷姐给抄的单子,我原就没吃过,也只能做到大差不差。”生意既已谈成,钟来寿不明白为何要在一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身上花这许多功夫,又问:“田中先生怎么了?”
卢约理站起身,颇有些兴奋的笑道:“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我们快要到山上做客了。”
“田中先生请我们做客?怎么可能……”钟来寿撇了撇嘴,“他不喜欢,我们便不去打扰他。反正生意成了,约理何必去找这不痛快,万一,万一他不高兴又反悔,看你怎么跟翁先生交代!”
卢约理踱到口处,停了半天,说:“因为他是东洋人,脾气又古怪,人都怕他,或者懒得多事。”他转过脸来冲钟来寿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倒认为他也许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只是……是直觉。咱们换了新地方生活,多个朋友总是好些。”
钟来寿还是一脸迷惑,眉毛担心的揪在一起,卢约理走过去撩起他的头发,把掌心印在他的额上,亲昵的带着那脑袋晃了晃。
果然,两天以后,田中很正式的派人送上了请帖,邀请到家中喝酒小聚。请帖也有钟来寿一份,惊的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做事唯唯诺诺没有风范,身份也上不了台面,田中不很喜欢他,竟然也会请他同行。
虽然如此,他倒也不是很介意,欣然的亲手制了些点心,找了身体面的衣服,跟着卢约理去赴约。
田中家的内部也完全是日式的,前院挖了不大的池塘,从山上引了一小股山泉水,养了几只锦鲤。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养的精致,有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在不大的地方曲曲折折,还有石头砌成的路灯散落在曲拐之处。其中一个上面懒懒的趴着一只灰色的猫,隐隐发出动物特有的鼾声。
真是一处精心养生的好地方。
两个人随着下人的指引,到了屋前,坐在房廊上脱了鞋子,才进屋。
田中孝和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矮桌上已经摆了茶海许多小食点心,桌边摆了三个蒲团。他一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招呼卢约理和钟来寿过去。
卢约理毕竟是见识多些,说了句“多谢款待”,很正式的跪坐下来。钟来寿没见过这样的风俗,脚踩在柔软地面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脸红扑扑的,拘谨的杵在门旁。卢约理惊觉疏忽了教他礼仪,笑盈盈的向他伸出手,一脸歉意。
“卢先生、钟先生不必拘泥那些礼节,随便坐就好。先喝点茶?”田中微微探身,为两人面前的茶杯斟到半满。
钟来寿依照卢约理的样子跪下来,坐在自己的脚踝上,抬头对上田中的目光,田中嘴角一扬,他赶忙垂下头,一躬身道:“先前给您添麻烦了,今天还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田中躬身回礼,“客气!”
卢约理端了茶闻了闻,“好浓醇的滇红,田中先生有情致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运气好,虚有点钱,不愿亏待这张嘴罢了。”田中又为他添了些,说道:“原送的那些小食可出自钟先生之手?”
钟来寿正专心喝着茶,听提到自己,赶忙咽了热茶,回答:“呃,是……”
田中沉默了半刻,“那你们去过福州一带?”
“那没有。”卢约理抢先搭腔,“这倒叫田中先生误会了,原是一个贪吃的朋友,抄的方子做的。您去过那一带?”
“那真是好手艺。唉,卢先生明明猜到的吧,我跟那里是有很深的渊源。”田中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失望,低头喝了口茶。
卢约理见状,心里揣摩着如何开口劝慰才不显唐突,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白纸糊的拉门滑过,一个紫衣少年跪坐在门外,手里的托盘摆满了各式菜肴,各个摆的精细。少年抬头看来屋内,吃惊都露在脸上。
“小寿?啊,还有卢先生!”那少年禁不住声音都挑高了,“真没想到,主人说今天有客人,原来是你们,这里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呢!”
“雅仁哥哥!”钟来寿适才坐得压抑,见他像见了亲人般唤道。马上又想到雅仁无论和田中什么关系,在田中府上不过是个下人,自己这样叫唤未免失态,忙垂头偷瞄了眼田中,看他脸上含着笑才放松下来,转头冲雅仁送了鬼脸。
雅仁也悄悄淘气的还了他个鬼脸,走上前,把桌上的茶和点心撤了,换上了酒菜,端着用过的茶具点心欲要离开,田中拍了拍旁边的蒲团,说道:“那些东西就摆外面回头收拾,难得今天热闹,你也坐过来吧!”
雅仁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主人。”将收拾走的东西端出屋外,摆在廊上,自己又折回来,轻轻偎在田中的身边。
“今天小叙,没有备其他的,刚巧去年浸了些梅子酒,封了口埋在樱树下,虽说四个月就可以喝了,现今才拿出来,却也别有风味。”
雅仁边斟酒,边解释着,又将零星新鲜的碎果肉,分别在四个盅里面撒了,送到每人面前。
“田中先生客气了,准备的那么丰富,卢某受宠若惊啦。”卢约理先举了杯子,“我敬两位。”
三人对饮完,方才发现钟来寿低头还望着那小盅酒发呆。
“怎么了?”卢约理问。
“啊,对不起,我没喝过……不太会……”钟来寿有些窘迫,脸憋的通红,生怕喝了会出糗。
雅仁捂着嘴笑了,哄骗般的说道:“梅子酒很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