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负相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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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彻底完了。”虽然说着决绝的话语,在中的眼里还是不自禁地闪出一丝情意,多少真情被辜负之后,他虽然灭绝了希望,但心底还有不甘和不舍吧……
俊秀起身出去倒水的功夫,在中只觉喉咙一痒,一口血便涌了出来,看着绷带上的鲜红,一丝惨笑浮上在中唇角。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起了身,磕磕碰碰地往外走,俊秀倒水回来怕他出事,急忙放下盆也随着他走了出来。
在中来到刚才和允浩说话的地方,只见有天的画像孤零零地扔在地上。在中蹲下去,仔细地将画像拿起来,泪又滚落出来。俊秀怜他伤手不便,忙将那画轴接过来,小心卷了,在中如得了什么宝物似的将那画轴抱在怀里,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子。
画了一辈子,只剩这一幅了……”俊秀见他神思恍惚,就想服侍他躺了休息一下。可在中嘴巴里却不停念叨,翻来覆去,也只是这么一句。
等俊秀察觉到在中的精神不太正常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在中紧紧抱着画不肯撒手,俊秀只好由着他,抱着那画睡了一觉。过了酉时,在中才苏醒过来,俊秀怕他咳嗽,赶忙端了水给他。在中见俊秀过来,竟将那幅画藏在了身后。
“公子,先喝水,我不拿你的画,你乖些,喝了水再抱着。”俊秀知道他受打击太大,一时有些恍惚。在中疑惑地将画藏在身后,伸手接了水来,咕咚咕咚喝完了,又赶忙将画抱在怀里。俊秀见他这样,升起一阵担心,就因为这幅画,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他若天天抱着这画再给人发现了,那不知道又生出什么祸端来。想着,俊秀哄他道:“公子,你这样抱着画,会把它弄坏的,这样吧,你把它给我。”在中不信任地看着俊秀,摇着头。俊秀沉思片刻,道:“公子,咱们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你睡觉的时候枕着,别人一拿你就知道了。”在中想了一下,摊开手。俊秀将那画假意压到枕下。在中像看着个百宝箱,口中喃喃:“我画了一辈子,就剩这一张了,一定……不能丢……”见他精神不好,俊秀打了些水来,帮他洗了把脸,又泡了泡脚,在中只是由着俊秀摆布,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
扶着他睡下,俊秀才轻手轻脚地将画抽出来。他想绝了这祸根,将画烧掉,但回头看了看在中,知道若是真的烧了这画,只怕是他死都闭不上眼睛,于是叹了一声,将画拿到自己房里藏好,然后拿了个空白卷轴,插在在中枕下。
半夜里,在中烧得厉害,平日的矜持清淡都不见了踪影,他一个劲地嚷着手疼。俊秀赶忙去找太医,又恰逢皇后病重,寻了半天,才有个太医愿意来看看。
切了脉又翻开在中眼皮看了又看,太医面现异色:“金妃的病我没有办法,因为……因为照他这脉象看……恕我直言,他早就应该不在人世了的。金妃肺脉之疾已入膏肓,心肝俱损,筋骨带伤,如此重症却存活至今,必有什么神灵护佑。只是金妃之命,全借他一口不平之气,何时他念头一绝,此命即休。我没任何方法救他,我甚至都没有办法为他续命,能活多久,也只是看他造化。”
太医让俊秀拿了个凉手巾来,他亲自放在在中额头上,口中嘟囔:“这几日皇后的病竟重得不行,只怕大限将至了吧……”俊秀并没答茬,只是紧张地望了望昏睡中的在中。
送走太医,俊秀长叹一声,来到在中床前。
自己与这人只有双旬缘分,自他十岁至今,缘分已满。本想护佑着他找到幸福,纵使知道命运也总妄想凭一己之力帮他脱离苦海。谁想到还是走到今天,拼上自己性命也只能救他三次,如今两次机会已经用完,他若吊着这口气还有一丝希望,可是……他现在糊糊涂涂,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口不平之气一咽……这一生就又不得善终了。
俊秀凝视着在中的容颜,三十岁的男人,青涩已经退尽,蹙起的眉间掩着无穷伤痛。想着,俊秀已经伸手往在中脸上抚去,明明就清秀纯美,却尽引得天下大乱,你纵是这般单纯模样也无法不纠结么?俊秀看着这美丽的脸,细细感受着手指触到的细嫩皮肤,果然冰肌玉骨,超凡出尘。“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俊秀轻声吟着,泪蓄满了黑亮的眼睛。在中似是感觉到有人碰他,嗯了一声,竟轻声唤道:“允浩……”
俊秀愣住了,讪讪地收回了手。允浩,没错的,他是天,你呢……你为他付出一切就那么心甘情愿?
俊秀来到门外,冬夜清寒中一颗流星坠落,泪到底还是滚出眼眶。在中,虽然要离你而去,但俊秀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东宫寝处,瑟琪与宝美促膝而坐。瑟琪温柔展颜道:“姐姐,陛下最近待姐姐如何?”
“他待我倒还可以,只是感受不到什么温情。也怪我身子不争气,好容易熬到能嫁给他,竟又身染沉疴,无法行周公之礼……”
瑟琪暗自阴狠一笑,但一道明媚笑容很快又浮上面颊:“姐姐不必太过紧张,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宝美兀自叹了一声:“其实表哥只是借那兽王雄威,他自己倒没多少心机。”
“兽王?瑟琪听闻陛下神勇非常,被世人称为兽王,现在姐姐怎么说是借兽王神威?”
“你有所不知,我国地处远疆,国中有一神兽,威名远播。陛下宅心仁厚,身体也并不是多么强壮,本不适合为王,但我父王身患绝症亦无子嗣,只我一女,便有意栽培于他,还在临终时将我许配给他。父王用这神兽皮毛所了一顶面具,覆上人面便忘情忘爱,心头只余愤恨,体力智力皆可施展到极限。陛下借着这兽王神威打下江山,可自见了那个人,就不再戴那面具。他终是难以忘情于那人,我虽使尽手段,仍无法将那人除去!”
瑟琪言道:“那这兽王面具到底在何处?”
“我也并不知晓,陛下回宫后根本不再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那兽王面具了。”
原来是这样……瑟琪心中有数了,
这日清晨,在中痴痴醒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前日深受刺激,精神一时难以适应,竟出现了些微失常,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俊秀想去膳房给在中拿吃的,才出来,就看见传旨的小太监跑过来,大声说:“皇后娘娘薨了!合宫人等须守国丧,俊秀哥哥,你快叫金妃前去吊唁!”
对于皇后这个人,俊秀并不很了解,但他非常担心在中的身体,本来就虚弱非常,哪还经得起皇家礼仪的折腾?想着却不敢耽搁,赶忙进屋来叫在中。
俊秀对在中说起吊唁皇后的事,在中一愣:“皇后?他……又娶了皇后么?”
“俊秀听传言说,这皇后病重,陛下一时怜惜,才娶进宫的。”俊秀怕在中难过,只得将外面听回来的传言讲给他听。
“呵呵……”在中坐在床上,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俊秀吓了一跳,以为他精神错乱,干吗问:“公子,你笑什么?”
“我笑他……感情也没有多值钱的……仅仅是因为怜悯,便娶了立为皇后,我对他付尽一生,最后也终成泡影。”
“公子,你还撑得住么?我们还是去前面看看,若再被那女人挑了理,你过着就更不容易了。”俊秀念及自己去后,在中更加孤苦伶仃,只恨不能长久护在他左右。
“扶我过去吧,好歹和他再见个面,说不定哪天我闭了眼,可想见也见不到了。”在中的话只听得俊秀心酸,他心头也想更多地和公子相守,等到离去之后,真的是想见也见不到。
刚刚收拾停当还没有出门,身着素服的瑟琪带着一干内侍闯了进来,允浩在后面缓步进来。一个巫婆模样的人闭着眼睛,却朝在中的方向凑过来。在中有些怒了,饶是他脾气再好,人家竟欺负上门来,一个妖婆挥舞着手臂朝他身上比画,让他怎能不气。还未待在中发作,那个妖婆忽然指着在中的枕头道:“诅咒皇后娘娘的妖物就在那枕头底下!”瑟琪一挥手,几个内侍就围了上来。在中急了,他以为唯一的一幅画作还压在枕头下面,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去拦住那些人,俊秀本想告诉在中画已经换走,但还未找到机会,已经被几个内侍拉开,在中被两个人架住,兀自挣动,一个内侍自枕头下拿出一个白面彩衣的娃娃,娃娃的胸腹上扎满了针。瑟琪得意地拿了娃娃,经过在中身边时,装作无意地在在中肋下一戳,然后袅袅婷婷地将那娃娃递到允浩手中。
两个内侍架了在中来到允浩面前,在中呆呆地望着曾经深爱的允浩,屋里分外安静,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咫尺天涯却成天堑。在中想要开口呼救解释,却未料嗓子竟然哑住,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允浩,你相信吗?”在中凝视着允浩,眸子里蓄上了满满的温暖。
允浩的眉毛动了动,眼睛却只盯着在中不放。
“允浩,还记得吗,你说过的,待为你娘亲报了仇,你只陪我喝酒看花终老山中,想想已经很多年了。”
允浩并没有处置在中的意思,在中却望着允浩已经痴了。虽然口不能言,但心里却将想了许久的话向着眼前这人倾吐出来:“在中此生与允浩相识相知,乃为一大乐事,虽然誓言成空颇多遗憾,但我却从未后悔。你我走至今日今时,却再无转圜之地,在中最后许你一句,虽不敢说只曾为你一人动情,但一生至爱,唯君而已。在中去后只有一个遗愿,只想将我遗体运回晴峰山,就安葬在你我定情的地方。从此以后,纵无你相伴,我却依然可以守着回忆。”
想到这里,在中回头望向瑟琪:“在中还要提醒允浩,小心提防枕边之人,我虽无力再帮你拿得证据,纵是死了,也心有不甘,我若泉下有知,魂灵定保佑你平安……”
俊秀心头发凉,在中眼神里都是死意,哪里还有半点生机?正待冲上前去救他,在中已看着允浩微笑起来:“允浩,你我从前纵有千般恩爱,这许多苦楚下来,也如薄纸了,就是在梦里,我们在晴峰山谷你侬我侬的情形我都记不清了。只待这次回去,就永远睡在那了,再不来这尘世,受这万般苦恼……”见允浩看得入迷,在中用尽最后力气挣开架住他的侍卫,一把抽出允浩佩剑,朝颈上刎去……
红襄圣殿,飞鸽漫舞。昌珉伸手一挥,那鸽子径自落在他手上。取出铜管内的书信,看着瑟琪一切顺利的汇报,昌珉只是随手将纸团一丢,一层焦虑之色浮上面颊。
“你们都下去吧。”这一声吩咐虽然威严,但却透出一丝疲惫,左右瞬间散去,大殿刚刚还人满为患,只一刹那就再无声息。昌珉忽然感受到一种孤单,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绝顶的孤独。
开启密室,昌珉匆匆地走进来。密室里光线柔淡,一个男子躺在床上,竟已是奄奄一息。昌珉来到床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没有动筷的丰盛佳肴,皱起眉毛,轻轻唤了一声:“有天……”
床上的男子张开眼睛,原本俊秀无双的容颜失了神采,黯淡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光芒。
“你好歹也要吃上一口。”昌珉说着,坐到床边,端起一碗银耳汤,舀了一勺,送到有天口边。
“今天又有好消息来?所以你又有兴致来作践我么?”有天依旧垂着眼帘,头也未抬,“我吃不吃东西不干你事,你若想做什么就来吧。”有天说着,作势要掀被子,想着他未着寸缕的身子。昌珉呼吸一窒,急忙按住有天,知道他若这样再与自己交欢一定会被折磨致死,但想到他的身体,一股热浪还是燃遍全身。
“可别折腾了,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昌珉这句话说得甚为温柔,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沈昌珉,我要离开你。”有天平静地说。
“你……我不准!我就是不准你离开我!”
“你的计策如何了?那个混小子可如你的意思,将在中杀了么?”
“哼!有天,我最恨你在我面前叫他叫得那么肉麻!我听了就想吐!”
有天却露出得胜般的笑容:“只怕无论你指挥那妖女使什么邪法也无法让那混小子忘情吧,那人是个痴情种子,当初他夺了在中的爱,我只恨得想杀了他,但现在我知道,这世上任谁也没有他爱在中深重,纵使自己身负万千苦楚,也还是舍不得伤害在中分毫吧。”
“你既知无望,又何苦还恋着那贱人!”
“你既知无望,又何苦还恋着我呢?爱情就是这样,无法自拔,不由自主。纵使得不到,心里还是想着念着,一刻也无法止息。”
“我不一样!我爱了,就要得到!”
“你认为你得到了么?”
昌珉被问愣了,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慌,大声道:“有天!你别忘了,你……你的孩子还在我手上!”
有天的脸上露出一抹完全得胜的容颜:“昌珉,你输了。我与在中在你的挑唆下决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西珉公主了。”
“什么……”
“念在是你的女儿吧,呵呵,以后你要好好教育她,万不可让她如你一般狠绝无情,没有人性……”
“有天……”昌珉害怕了,发现有天的面容越来越苍白,他猛地掀开被子,却见有天的手腕已经被一截打破的调羹划开,鲜血渗入鲜红的绸面被子,那景色凄艳得让人窒息。
“你!”昌珉急忙去点他周身止血|穴位,灭顶的绝望几乎让他崩溃。
“昌珉,太晚了。”有天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你为什么不活!为什么!你纵是不想着念在,也该想想你的金在中啊!你就不怕我杀了他!”竟要搬出情敌来挽救爱人的生命,昌珉再顾不上什么脸面心计,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死后,你将我火化封入瓷坛。西珉公主与我早已无爱,我也不必去打扰她。你只将我的骨灰埋在赫在哥衣冠冢和韩庚哥、东海弟身旁,也就行了。想当年我红襄兄弟,少年裘马,潇洒倜傥,如今中年未到,竟无一人善终,真是……天降的报应……至于在中,我对他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只能看天命了。在中若能活着,我自希望他能与那个混蛋白头偕老,他若是……那就是我赢了,到了地府,我也要追他回来……”想到过尽花丛后的唯一爱恋,有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一辈子竟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真是非常遗憾,非常遗憾啊……
昌珉抱着有天,口中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