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明天依然来临 by 北方小伙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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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我等张丽考完了才回家。这些年来,我的生活张丽最清楚,她却从不多言,也不给什么所谓的“建议”,即使我问到她该怎么办,她也总是那句话:人啊,该对自己好一点。她最了解我,她知道我不会去听别人的什么劝说,骨子里我是很“犟”的一个人。有时,我拉上她陪我吃饭,席间我却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可以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和我一起走过来的,所以,能为她做的,我会尽全力去做。
考完那天,我们俩在学校门口的火锅店里,她哭了。我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太大了,如果考研再拖一个月再考的话,我怕他会崩溃。她扒在我的肩头,哽咽着说:“三十岁的时候,你还要我吗?”我一下子就掉眼泪了,我说:“三十岁的时候,你还要我吗?你知道吗,我和一个男人上过床,我爱王东……”那晚,我们在学校的花园里聊了整整一夜。回忆着我们的相识,我们一起帮班里做过的活动,我们回忆着张丽的男友和我的男友,恣意地评论着他们的优缺点,甚至他们在床上的表现。那晚,我俩忘记了寒冷,甚至忘记了性别。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张丽注定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寒假平淡无奇,爸爸带着我去见了几个局里的部门领导。其实这些人我也早就认识,平时都是叔叔、叔叔地喊着,这次也没什么拘束。新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没事的时候,我就去家具城看看家具、沙发什么的。过年买了两件我从没穿过的正装,穿上真是不习惯,不过一下子看上去,成熟了好多。我感觉,成人世界扑面而来。
寒假还没结束,我就坚持回学校了,三年来都是这样,大四我也不想例外。主要是在学校呆惯了,在家反而觉得不习惯。张丽也早早地回来了,为找工作做准备,毕竟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考上那个千万人心中理想的学校。
不过结果还是被我猜中了,她过了初试,而且名次靠前,接着是没什么悬念的复试,几乎是同时,“非典”开始在京城肆虐。(写到这,本想打个电话问下张丽,她们那年复试的时候“非典”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因为我实在记不清了,想想还是算了,还是写正题吧,我是个很懒的人。)
学校封校了,本来可以回家的,我却选择留在学校,我想在大学的最后时光留在校园里。不能出去,我就安心地在宿舍写毕业论文,晚上,到操场上和留守的同学打牌、打球、聊天。每当看到有关人民医院的报道,我就会想起那年冬天,我犯胃病,王东带我去医院看病的事情。他应该结婚了吧;他应该又回北京了吧;上次去他老家的时候,张丽已经把钥匙还给他了,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回来了没有;可能是他觉得上次做得太过份了,所以结婚没叫我们俩吧;最好还在老家,北京太危险了……我胡乱地想着。
除此之外,那段时间其实没有什么,六月底,学校解除封校,没有毕业晚会,没有毕业聚餐,连论文答辩也改成了网上答辩。我的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当我把最后一件行李搬离学校的时候,我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走开了……
20
七月,我开始工作。那的确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公务员,虽然挣得不多,但福利很好,又是省里的大局,奖金也多。因为是本单位职工的子弟,我们处的处长又是爸爸当年一起转业的战友,多年的朋友,所以试用期我虽然工资低,但局里自己发的奖金我却一分不少。其实,公务员的工作也不全都是清闲的,我们处的工作就很忙,整天要下去跑,这倒也符合我的性格,所以也不觉得累,倒是爸妈有点心疼。
我一回来就住在了新房子里,因为那儿离单位近一些。我家离局里就比较远了,可离妈妈的工作单位近,爸爸这些年就一直迁就妈妈。新房子只装修好了,还没买什么家具,我就把家里一张没用的单人床搬过去,再买了几把椅子,反正也没人去,就这么又开始了我平静的生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春节。趁着倒休的机会帮家里擦玻璃。突然听到手机响,一看是张丽打来的,我赶紧又拨回去,给她省点电话费。
“喂,放假了没有啊?在北京还是在哪啊?”每次打电话,我总是抢着说话,算是个坏习惯吧。
“在北京,今年过年要晚两天回去,在我男朋友家过年……”
“什么,你男朋友?”她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谁是你男朋友啊,我不才是你男朋友吗?”我胡乱开着玩笑。
“你不是我头号男友吗,我在二号男友家过年。”张丽早已经习惯了我和她胡扯,“你过年的时候能来北京吗?我想让你们见见,还有咱们班好多同学都说想你了,让你回来。”
问了问我才知道,张丽一上研究生就交了这个男友,不过谁也不知道俩人能不能成,她也就没跟别人说,包括我在内。相处了半年,感觉还不错,就算是确定关系了。那人是北京人,过年想带张丽回家见见父母,张丽就答应了。又聊了一会儿,放下电话,我开始给在火车站工作的表舅打电话,让他帮忙买放假期间到北京的火车票。又要回北京了……
初二,我坐上火车,去那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城市。走前,爸妈都老大不乐意,妈妈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是一过完年就回学校,现在工作了可好,大年初二就又回北京了。“北京到底有谁啊?”妈妈半真半假地说着。“有我旧情人,行了吧……”我和妈妈开着玩笑,心里却在想:是啊,北京到底还有谁啊~
下了火车,进到地铁里,看了一下下一站是哪里才分清该坐哪一边的地铁。看来,北京真的快淡出我的记忆了,以前,我闭着睛都可以从学校坐公交车再坐地铁到火车站。直接到了张丽的学校,联系她,她却告诉我她和她男朋友还没到学校,我坐在学校湖边,有点冷,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突然想起那年冬天和王东来这湖上滑冰,王东摔了一跤,坐在冰上不起来,我以为摔坏了,赶紧过去拉他,他却一把把我拽倒。然后,我们两个就坐在冰面上,他说:“你考这的研究生吧,考上我给你出学费。”我就笑他说:“没文化,不知道研究生有自费和公费两种啊,我考上公费的不就完了。”他拍了一下我的脸说:“就你个笨蛋,估计连自费的也考不上……”我就站起来,摆出要和他搏斗的姿势,却又被他一把拉倒,说:“行啦,还搏斗呢,你哥我可是专门练过的,服不?”……正想着,张丽来电话了,说在小西门那边,让我过去。
见到了张丽的男友,竟然和他第一任男朋友有几分相象,趁他不注意,我和张丽小声说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别胡说!”张丽假装生气地说。聚会安排在晚上,现在才是中午,张丽就说她和她男朋友已经预定了麦乐迪的房间了,去唱歌吧。我就答应了,反正没别人,就我们三个,唱得好坏也无所谓了。
在麦乐迪唱得很开心,后来张丽说这样唱没难度,就说要让我和他男友唱女人的歌,她唱男人的歌,看谁唱得好。这可把我难坏了,我声音本来就低,唱出来还不把人吓坏了,张丽说她不管,结果她就和她男朋友情歌对唱,她唱男声,他唱女生,把我乐得不行了。没办法,我只好也硬着头皮点了首梅艳芳的《女儿红》,记得这首歌挺低的,应该还好唱一些吧。音乐一响,张丽就不说话了,她以前说过,她最爱听这首歌了,我也是听她说过之后,才找了来听的。
喝一口女儿红
解两颗心的冻
有三个字没说出口
哪一个人肯到老厮守
我陪他乾了这杯酒
再一口女儿红
暖一双冷的手
有七分醉心被谁偷
记忆拌著泪水
一同滚落了喉
杯中酸苦的滋味
女人会才懂
……
我突然想到,这些年,我却从没有把那三个字对王东说过,也许要留下永远的遗憾了。到底哪一个人肯到老厮守呢?也许杯中酸苦的滋味,男人也会懂吧。
晚上,大家吃得很开心,都是几个因为这事那事没回家的大学同学,和他们的“家属”。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我才想起来,还没联系住的地方呢。我问张丽她们那边的男生宿舍能住吗,不行我就去找家宾馆。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说:“王东家的钥匙在我这,要不你去那儿睡吧。”
“他钥匙怎么还在你这啊,上次咱俩去的时候,你不是还给他了吗?”我有点诧异。
“他前两天回家之前又给我的,他说要出了正月才回来,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家里。”张丽很谨慎地说着,似乎生怕什么言辞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
“噢,那他老婆、孩子呢?”我喝了口酒,问她。这些年,我喝的酒已经从啤酒变成了白酒,白酒还好些吧,不容易喝醉,对我来说。
不过张丽好像没听见,扭过头去和别人说话了,她可能想让我自己做决定。我也真傻,他老婆孩子当然不在了,不然怎么可能把钥匙给张丽。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王东家住,一来很近,二来不用麻烦别人,三来,也许是我心中残存的某种情感吧,毕竟我当时走的太匆忙了,那个“家”几乎是瞬间退出我的生活的,我甚至来不及和它告别。
再次走进那扇门,感觉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因为窗户都关着,有点闷,打开灯,发现屋里的一切几乎原封不动。客厅中的那块地毯还是那么脏;卧室的柜子上还是摆着他大学时参加运动会的照片,那时他比现在要瘦,还剔了个光头;卫生间里洗漱用品依旧是胡乱地堆着。我有点头晕,但还是不自觉地把那些横七竖八放着的洗发水什么的都立起来摆好,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住校养成的习惯,宿舍空间小,再乱放东西就没法住了。书房的书架上,甚至还摆着我大学时落在这里的英语教材。想想从上次离开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间我们只见过一次,从爱人到陌路,竟然如此简单。
洗了个澡,打开柜子想找件睡衣穿,却看见我那年给他买的那件衬衫安静地躺在那里,连包装都没有打开。记得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不穿,他说要等到正式的场合再穿,我就问他什么是正式的场合,他想了会说:“结婚。”我就笑,说:“想想你也挺牛比的,和老婆结婚的时候,穿的是情人给买的衣服,而且情人还是个男的。”他也哈哈大笑,说:“没办法,就是牛比!”
抱着衬衫,我坐在客厅脏乎乎的地毯上,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开始往下掉,我哭得很伤心很伤心,从分手开始,我从没在清醒的状态下这么哭过,那一夜,我好像要把积聚在心中两年的情感全部融化成泪水。最后,我终于没有一点力气,就在地毯上睡着了。
早晨醒来,我默默地把衬衫放好,把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弄乱到原来的样子,尽量不留下我来过的痕迹,然后悄悄地锁上门,那一瞬间,我在心里轻声地说了声:再见。
21
七天的假期和原来的寒暑假相比,太微不足道了,简直是一下子就过去了。我又开始上班,工作转了正,党员也转了正,一切都在轨道上运行着。
三月底的一天,我正在上班,忽然同事说有人找我,在传达室。我有点奇怪,谁呀,很少有人来单位找我的,更何况没有提前约好。我赶忙跑下楼去,一推开传达室的门,我楞了,是王东,他在传达室的椅子上坐着,正和看门的大爷聊天。看到我进来,他很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一只手出来,满面笑容地说:“哎呀,老弟,好久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只好把手伸出去,和他握手,嘴里也说着:“是啊,好久不见了。”我感觉到,他狠狠地握了握我的手,很疼,如果不是在外面,我恐怕都会喊出来,他的手劲太大了。
我还是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示意我出去说,我就跟在他后面,出了传达室。有时候我会感觉很奇怪,在他面前,我总好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以前是这样,现在竟然还是这样。
出了门口,他好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又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找烟,我就从我口袋里拿了一盒递给他,他接过来,瞥了我一眼,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大四吧,”我说,“不过挺少的,这大部分都是给同事预备的。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问。
“噢,公司有点事,刚好路过。”他淡淡地说。
本来我想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可想想那样问太伤人了,我就问他,还要在这边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回北京。
“也没什么事情,可能还要见两个客户吧,过两天再走。”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盯着地面,“行了,我没什么事,你忙吧,我走了。”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转身想走。
“你住哪啊?”我问了,却又有点后悔,也许,他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他住哪里。
“某某酒店,”他回过头来,很清楚地回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轮到我说话了,他好象在等我说些什么。
“噢,四星级的呢,不错。……要不,我请你吃饭吧,你没时间就算了,我知道你挺忙的。就是,以前不是说以后来这边玩的时候我请吗,嘿嘿,你可能都忘了吧。我这两天也不知道加不加班……”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我有时间,今天晚上行吗?”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今天啊,应该没什么事吧,对了,你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啊,我记一下。”我掏出手机,等着他说号码。
他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接着又问:“你换手机了?”
“啊,都第三个了。”我应着,“那咱们晚上再联系吧。”
那天下午,我有点心不在焉,报表抄错了一个数,查了半天才查出来。刚一到下班时间,我就走了,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给他发短信,问晚上怎么安排。其实打电话更直接一些,可我却有些害怕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听我安排,我说,那就到他住的那家宾馆的餐厅吧,我在那儿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