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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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裏,璎断然一击扶手,脸露欣容地连声说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
看到璎满心欢喜,不知怎地,自己的心情也特别好起来,顾玮宸嘴角阳刚的线条趋向柔和。
『多劳顾将军告知本王月牙斩的来历,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继续保护皇上。』璎随意打发道。
这就完了?顾玮宸神情一滞。
纵然难以割舍,却为皇命所累,眷恋的目光停留在璎姣洁无瑕的脸上,久久无法回神。
『皇上身边想必也少不了将军,你还是速速回去为上。』好象察觉到什麽不妥,璎叠声催促。
『末将告退。』
黯然离去,为自己隐隐作痛的心感到纠创,如果不是身膺保护皇上的重责,谅来王爷也不会急著赶他动身吧。
待顾玮宸走後,璎扬声喊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到豔充容宫裏打听一下有无月乞其人,小心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时刻回报。』
安排停当诸事,璎略感放心地缩回椅中。
『哎呀,看上去宫裏又要不太平了。』璎仔细端详自己一双纤莹修长的青葱玉手,微微笑道。
第五十三回 清平乐
靖王璎首次驾临豔迟的婠嫔宫,是在那件事发生过半个月之後的清晨。
璎带著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婠嫔宫裏的人眼睁睁看著一行人在自己眼前旋风般地刮过,就是没人敢上去阻拦,全都靠著墙壁蔫了。
靖王不在京时,豔迟身为皇上的宠妃,让他们这些人著实风光过一阵子,但随著靖王返京,情势立刻扭转,皇上的心再度被缥缈御苑拉了回去,现在变成难得上婠嫔宫串门子。
靖王的专宠,气红了宫裏所有女人的眼睛,他们只著紧瞒起豔充容,所以粗线条的她至今犹不知死活地同靖王争闹不休,大言不惭地非要把缥缈御苑占为己有不可,令旁观的人都替她暗捏一把冷汗,现在仅希望靖王不要迁怒到他们这些作奴才的人头上,已是十八代祖宗烧高香、上上大吉。
璎易客为主,毫不谦让地坐上正殿居中的主位,专等著豔迟冲出来找他理论。
『靖王你也忒过放肆,一大清早地不经通报就闯进婠嫔宫,意欲何为?』
接到心腹禀告,豔迟步履匆匆赶来,人未到声先至,唯恐事机败露,抢在靖王说话之前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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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这个吗?』
璎从身边摸出月牙斩,送到豔迟眼前,有意教她看个清楚明白。
豔迟举目观瞧,浑身顿升寒意,娇豔的容光霁敛,心口突突乱跳,暗道:不好,月乞嬷嬷怎麽未将此事告诉我,以致被靖王的突然袭击搞得个措手不及。
『本宫岂会识得此物。』豔迟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千万不要乱了方寸。
『经人鉴定,这名为月牙斩的利器乃是北国特有。』璎闲闲说道,豔迟的脸色略变,他悉数瞧进眼裏。
『月牙斩虽出自北国,中原工匠也能模仿制成。』豔迟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是吗?』璎眉宇间笼上一层黑气,『像这俱摩族的名器倒不是中原匠师能随便仿制的。』
居然连俱摩族也知道!犹如晴空炸响霹雳,豔迟的心凉了半截。
『俱摩族早在四十年前便遭灭绝,这柄月牙斩可能是当时流落在外的遗物之一。』豔迟推得一乾二净。
『本王也辗转听说此事,不过——』璎语气略加停顿,『据说该族的一位公主幸免于难,至今犹在人间。』
『此事本宫却是从未听闻。』豔迟坚行抵赖到底政策。
『如果豔充容有兴趣知道她的下落也很简单……』璎眼角飞睨,透出邪肆狂佞,『只要你再给十块金砖,本王即刻告诉於你……』
豔迟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於地,挡不住的寒气直钻心房,几乎可以听到内心凝结成冰的声音。
『嫔妃入宫是不准许带人一齐进来的,尤其是会武功的人。豔妃啊,本王真是替你担心,这种事倘若宣扬开来,万一令妒忌你的其他嫔妃获知,她们便可以在皇兄面前藉机大作文章,到时你……』璎故意不说下去,有意让豔迟自己去揣摸这个危险的後果。
『你待如何?』豔迟沈声问道。
性命豁出去之後,人反是冷静得多了,豔迟终是丞相之女,见惯场面,不比寻常俗女鼠目寸光、浅知少识。
『爽快!』璎一抚下颌,眼睛晶亮发光,『本王要带走月乞。』
『假使本宫说不呢?』
豔迟至今了解到靖王已然掌握全局,她如此说法,是想听听靖王开出的条件,无论靖王是否有什麽交换条件,有总比没有的好。
『你不能说不。』璎显然清楚豔迟的心思,『王贵妃、张婕妤等人似乎对你一直怀有怨怼,你有个失闪,拍手称快的准是她们,如果你将月乞交付本王,那麽本王同你既往不咎,什麽事都可以当作不曾发生过,往後井水不犯河水,你依然是婠嫔宫的充容娘娘。』
『王爷的条件听起来挺不错的。』
豔迟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懂得要见好就收,省得赔上自己,得不偿失。
『这是当然,娘娘虽行事坦率了点,尚不失为一个聪明人,自知该怎麽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不过皇上那裏……』
豔迟担心的是皇上知道一切後的反应。
『放心吧。』璎成竹在胸,『本王不会去向皇兄多嘴,月乞只是个不足轻重的老奴,而娘娘是北国献於我朝的厚礼,要是撕破了脸,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也是璎经过反复衡量後作出的决定,豔迟不是出身于漠漠无闻的门第,考虑进两国之间的政治因素,迫使璎不能以此事坐定豔迟之罪,很不愿地放她一马。
『王爷都这麽说了,本宫希望王爷是言出必行之人。』豔迟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忽然踉跄地倒退数步,脸色倏转苍白地呼喝起来,『靖、靖王,不要进去,本宫不准你们搜宫……』
『好个豔充容。』璎对豔迟的应变得法由衷激赏,配合起她的作腔作势,煞有其事地扮起白脸,『休得多言!来人,给本王进去搜!』
少倾,手下押出一个体格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婆子,看她动也不动地任凭捆绑住,就知她的内伤尚未痊愈,无法动真气拒捕。
『月乞嬷嬷……』
豔迟悲切怆呼,意图一头扑上前去,却被左右强行架住,动弹不得。
『将月乞押回去。』
璎见人已逮获,立即传下令来。
『月乞嬷嬷……』
豔迟仍自悲啼不止,引得旁人不禁侧目称奇。
『够了,人已经去远,还望娘娘节哀顺便,小心慎养凤体要紧。』璎流露出嘲弄之色,『这样可好了,你没有出卖什麽人,本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就当作船过无痕,一切再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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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王爷说话算话。』豔迟收敛起戚容,再次提醒璎他曾作过的承诺。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是娘娘的表裏不一,教本王大开眼界。』璎心裏暗起警惕,不欲在婠嫔宫多事耽搁,拱手道:『告辞了。』
『不送王爷了。』
豔迟并没有因把柄落在靖王手裏而对他媚颜卑膝,反让璎对她的戒意更深,暗自沈吟,不想自己今次差点看走了眼。
『原来你就是那晚行刺之人。』璎脸上掠过一抹异色。
『哼!』月乞嬷嬷倔强地扭过脸去。
『听说豔迟是你哺育长大的,她的为人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吧。』
月乞嬷嬷身子一震,虽然被璎一语切中要害,气势立刻大挫,内心堤防轰然崩溃。
『你心裏虽然很难过,也没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人嘛不就是这麽回事。』璎说得轻松,听的人未必好受。
『你想把我怎样?』月乞凛然问道。
『你犯下的罪可不轻哟,就算本王赦免了你的死罪,豔迟既然敢出卖你,想来北国你也回不去了。』
『要杀要剐凭你作主!』月乞嬷嬷耍横道。
『本王要你的命作甚?』璎淡淡一哂。
『那是要放我走?』
『走?你能走到哪去?』
『天下之大,总有我月乞可去之处。』
『听说你是俱摩族仅存的後裔?』
『不错。』
想不到靖王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麽好瞒的,於是承认下来。
『本王的一掌很重吧,经过半个月的调养,你自己心裏有数,虽然你的命能够保住,武功恐怕是要废掉了。』
璎的话好象打动了月乞嬷嬷,她渐渐无力地垂下头。
『天下虽大,或有你月乞可去之路,却无你月乞容身之地。』
璎更是变本加厉,一针见血地道出事实,月乞在江湖上开罪过不少人,以往她有武功尚能自保,现在一个手无缚鸡的老妇能有甚作为?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靖王爷,你想如何发落呢?』
这个笑得狡黠的美少年是打算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再施予恩惠吗?
『本王要你留在宫中,分配到司兵库当差。』璎摆出听不听由你的架式,『你是俱摩族的人,这差事对你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你愿意去吗?』
月乞低头考虑半天,缓缓擡睑望向璎绝丽的容颜,犹豫地问道:『你的话可信吗?』
『现在你的命掌握在本王手裏,你没有置疑的馀地。』
璎绷起俏脸,威严逼人。
『也罢,大不了不要这一条老命,我就信你这一回。』
月乞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明知自己掌握的这门技术是掌权者用来屠杀血戳,但俱摩族生来的才赋,令她不忍弃之。
或许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她却更不想俱摩族秘传的冶炼之术与之共殁,留在中原、传授後人未必是一桩可惜之事。
『本王会派人领你去司兵库,照六品官带发俸禄,要什麽尽管开口,本王会叫他们替你准备齐全。』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复,璎扬起璨亮动人的笑靥,命人解开月乞嬷嬷身上的绳索。
『谢了。』
月乞嬷嬷此时不得不说上一字『谢』字,毕竟靖王对她是法外施恩,从轻处置。她略动了动手脚,除了没有武功,其他并无大碍,伤势亦好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之事你大概没有告诉豔迟吧,不然她今天看到本王的神情不会那麽自然。』璎突然说道。
『这……』月乞嬷嬷一窒,然後缓缓说出自己所持的理由,『她不知道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你做得极好,以前有些多嘴的人全被处死了,你这麽做不但保全了你自己也保全了豔迟的性命。』
璎是在警告月乞嬷嬷今後嘴巴要闭得象蚌一样紧,否则前车可鉴印验不远。
『我明白了。』
活了一大把年纪,月乞嬷嬷知道什麽事是该说的,什麽事是死也不能说的。
『你明白就好。』
璎笑著点点头,命人带领月乞嬷嬷前往司兵库。
若不是月乞四面楚歌、心灰意冷,她也不会这麽乖乖听话,留她一条老命比杀了她更上算。
有了俱摩族的助力,便能提高我军器械锻铸的水平,这麽一个人才是北国主动放弃不要的,不客气,我要了。
璎越想越得意,心裏的那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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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高阳台
璎扭过脸去,极力避开直朝自己身上打转的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微微绽开笑容,作出凝神倾听的专注。
『有什麽事让你烦心?』三王爷察觉到他的心神不宁,目露狐疑地问道。
『没什麽。』璎一怔,顿时不自然起来,『请三皇兄继续说下去。』
『我看你的气色好象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他与璎芥蒂早解,摆出适当的关心合乎情理,对他有益无损。
『不用了。』
璎拍拍三王爷的肩膀,蓦地惊触到利箭一般的眼神,阴鷙地盯住自己搭在三皇兄肩上的手,尖锐得几乎要刺穿他的手背。
讪讪地垂下胳膊,素手缩进宽大的袍袖,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真令他不舒服。
『依我之见,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瞅瞅璎愈形不佳的脸色,三王爷再次善意劝说。
『不用了。』他并不是有病在身,只是被人盯得全身发毛。
『那你自己多加保重。』
三王爷偶一回头,瞥见按剑立於不远处的镇北将军正朝这裏望来,令他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焦点应该是他身旁之人吧,他自认长得还不致让男人瞧了就挪不开步,要是女人的话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未婚前他可是个风流人物。
不过那位镇北将军的灼灼眼神看来似乎颇为不善,就像是个打破醋坛子的妒夫,眼睛裏燃烧著熊熊醋火。
妒夫?三王爷为自己脑中突然浮现的念头一惊。
仔细审视起站在他面前豔若桃李的十一王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具备了倾倒众生的条件,要不是他早已有了雨薇的陪伴,那麽拜倒在璎光华四射的魅力之下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有人告诉他被靖王迷倒的人当中男性占的比例多过女性,他也不会觉得意外的惊奇,甚至还会产生理所当然的领悟,此时御书房内外的两个男人即是最好的证明。
当年璎刚出生,过份清秀的小脸让父皇错以为是个皇女,一个美丽出众的的公主在外交上会占有极大的益处,当被告知是位皇子时,父皇的脸色霎时不悦,一个美丽得让人辨不出性别的男孩是不祥之兆啊,听信了方士之言,从此璎被冷落深宫,根本谈不上受到什麽么儿的疼溺。
父皇终朝沈迷酒色、不理朝政,一辈子只在这件事上是做对了,疏远他、让人淡忘他这个十一皇子的存在,或许对璎对任何人都好,但是当年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下一任的皇帝会对他付出全副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