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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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扇朱红深漆的大门单等到璎归来时才敞开,它的职责仿佛仅仅在于迎接它主人的回府,不会为某个官员破例开启。
遗儿快乐地在园中穿梭往返,兴高采烈地连连呼喝欢跳,看着她一副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让人见了不禁莞尔,感慨起当小孩子真好。
璎闲坐亭角一隅,意态悠散地望着远处遗儿雀跃奔跑的娇小身影,在他身后侍立着几名从宫中带来的小黄门。
绿丝低拂,桃叶轻飘,偶尔三二早燕优美地掠过湘水楚水,不知飞往何处争啄春泥,满庭芳草点缀花萼翠藤,风起颇堪入画。
暖絮乱红,阳春乍暖,萋萋漫地如同披上了一袭金缕衣,灿烂拼碎,点点毫光,异常悦目。
嘴角衔着微慵的懒笑,意兴阑珊,凭添入一抹难以形容的靡靡情调,散发出一种妙不可言的妖谲气质,足以教人看得目不转睛。
春光融雪,催人倚马赋诗篇,情到极致,怎忍心打破此刻美好恬静的气氛。
蓦然间,靖王府里的一个仆人匆匆入园,走到站于亭外的小黄门跟前小声地禀报起来。
“何事?”
璎略有所觉,含诧的目光转向那个小黄门。
那小黄门跨步移前,俯身凑至璎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是她?”璎不想她会翩然造访,新月般清丽的眉痕微蹙起一个妩媚的美人尖,稍事沉吟,然后平淡地吩咐道,“请她过来这里吧。”清悦的声音游离着一丝犹豫,似乎摸不透她的来意。
不待小黄门的辗转相告,亭下之人即刻应命而去。
静候不久,曼妙倩丽的秀影随着前厢引道的仆人恭领下,莲步生香,摇曳多姿地步入园内,陡然为满园景致更增上一份烂漫的容光。
行如嫩柳迎风,动如杏云临水,颊腮满含粉润的薄红,绰约动人,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爱笑的樱唇抿如蚌隙,飞扬的英眉凝蕴起春烟的羽愁,似乎满腹心事难以排遣,神情颇见黯郁。
“阿娇初着淡黄衣……”璎望着渐渐行近的鹅黄罗衫,嘴里不禁念叨起读过的前代遗句,不难想象当年倾倒武帝的娇美风姿其实并不比平阳家的歌女稍逊,也曾有过独占上林春色的风光。
美人如花且胜花,园中百花仿佛一瞬间尽失颜色。
“拜见王爷。”螓首深深低垂,张灵琇欠身施礼,裙袂舞动,幽香四逸。
“不必多礼了。”一笑嫣然,清婉奇丽,璎指着身旁的空座说道,“坐吧。”
“谢王爷。”细语低沉,一反以往的爽朗直率。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绷着张俏脸,谁不要了胆子敢来惹张大小姐不高兴?”璎晏晏戏语,绝美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了冰冷的人心。
“王爷……”
未启先颤,张灵琇霍然抬脸,璎一眼瞧见了她惨淡的面容,心中没来由地一愣。
“出了什么事了?”璎迅速敛起笑容,沉声问道。
“现在能救我的,只有王爷您了……”神色凄楚,梨花泪阑,宛似晓露牡丹,任是铁硬心肠亦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我?”璎错愕万分地瞪大了秋湛的瞳眸,呐呐地问道,“我……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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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嫁人了……”
莹亮的泪水绕着眼圈晃漾了数匝,终于无声地滑落玉颊,犹如春风里第一朵凋零的奇花。
“那就该说……咳咳……”璎倏觉不妥,赶紧收嘴,咽回了险些道出的“恭喜”二字,旋又奇怪地看向眼波盈盈的玉人,“哦,你要出嫁了……”便再无言语,心下却如同擂鼓,对张灵琇今日的来意已然略约猜到几分。
“靖王爷……”张灵琇透过婆娑的泪眼,凝视着堪称风宇绝世的靖王璎,望着那俊美无比的姿仪,芳心一阵激荡,禁不住朝着他脱口喊道,“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矜羞多年,长久以来深埋胸口的话终于激|情地倾泻而出。
“这……”璎容颜骤变,末了是一声长叹,“你不该说出来的……”
如果再继续装糊涂下去,那他就不是靖王璎了,但臆想不到的是张灵琇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白得如此坦荡露骨,她对自己的感情是诚实的,而她的诚实却是他头痛的来源。
他不是不懂张灵琇对他的一番情意,多年来想方设法地诸多推诿,最后还是要强迫他面对现实,拒绝?接受?委实进退两难之间,怕是伤了她的一寸芳心。
“这桩婚事是出自令兄的主张吧?”
同样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为男子的璎尚算是倜傥年少、俊采风流,而女儿家流韶难挽,换作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当了几个孩子的娘了,偏是张灵琇心高气傲,独独钟情于靖王,轻易不肯言论婚嫁。
“嗯——”鸦鬟迟迟颔首,满头珠饰撩动无限风情。
她不能怨尤兄长发急地三番五次催促她出嫁,毕竟翠华易逝,回春乏术,纵然镜里青黛依旧,更怕见鬓边白发生,辜负了一生好光阴。
“不知是谁家的俊彦奉上了温峤的玉镜屏?”张松恩居官得体、持节有度,齐肩又仅此一妹,谅来不会替她草率择婿,贻误了终身,“能让张尚书挑中的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他名叫蒋衡崎。”
“蒋衡崎——就是那个蒋衡崎吗?”璎微讶地盯着张灵琇。
即使身处禁中,璎亦曾风闻过此人的文名,誉其为当代才子并不为过,数年前凭一篇锦绣词赋,名噪京华,争诵一时,顿时洛阳纸贵,传为美谈。
可惜此人虽则才华横溢,仍免不了时下一班文人的通病,恃才傲物,空谈抱负,惯于吟弄勾栏院里的风花雪月,缺少了政治上济世于民的真知灼见。
朝廷恩设的科举,着意选拔的是日后可能成为历练干达的政客,奠起朝廷坚实的基石,而非装点排场的清客,虚浮文章逆忤了君王龙目,徒负了才高八斗的翰苑词名,落得个名落孙山的罢黜收场。
原来他就是张灵琇择配的夫婿,单以诗文而论,日后琴瑟调和,倒是个张君瑞般的俊俏人物,遇上了不逊莺莺才貌的张灵琇,不难夫唱妇随,倘若张灵琇能够回心转意的话。
“不错,就是这个蒋衡崎。”
“听闻他人品端秀,应该是个绝佳人选。”
“或许吧。”张灵琇辛涩一笑,唇彩淡如梅白,蓄起颇多怨言,“但为什么那个人偏偏不是你?”
不信那么聪明机智的靖王真会不解她话里的情意,任颠倒的相思化入痴梦里的徘徊。
她好不甘心呀,这么多年了,她究竟是为谁而执着呢?
“那你就不该再三心二意了,好好地嫁了那人吧。”璎的语调极为委宛,“你要相信你兄长的眼光,你是知道的,长兄如父,他万万不会让你遭受半点委屈。”
“王爷果真替灵琇如此设想吗?”张灵琇难堪地咬了咬唇,俏美的脸颊缓缓沉静,泪反而止了。
“当然。”璎不自然地扭开脸去,避免窥见她此刻的脸色。
“那好吧……”
为何对她总是这般和颜悦色?明翦流盼似含深情。就是这双看似深情的眼眸、就是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才使她无止境地抱梦独醉。
如真无意,为何不及早言明?早早了断了她的心念。
或许当初他就该狠心地拒绝自己,长痛不如短痛,纵然伤心一时,亦胜于多年的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的相思纠缠。
张灵琇深深地吸口气,尝够了咸涩的泪水,绝望到极点竟是无泪,哭泣已然无用,今生泪已倾尽。
天下名剑林立,哪一柄名曰“慧剑”,可否容她挥剑斩情?
“嫁人之后就不方便再多想其它的了……”璎自座上抬身,踱至栏杆之前,手扶汉白玉砌成的横栏,眺望着在远处嬉笑的遗儿,自顾自地说道,“做我的妃子有什么好的?如果我真的那么喜近女色,身边早是姬妾如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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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是说你……”张灵琇震惊地微翕唇瓣,吐出了一线战栗的喘息声。
“我喜欢的是男人,而且我已与别人互许了终身……”
璨丽的微笑,婉媚的神色,温柔的语气,油然挑起了一缕思念,魂魄渺渺,飘向紫阁朱阙、崇光殿宇。
哪怕是私下里公开的秘密,但一直得不到证实的窃窃私语仍属谣言,此刻璎直言不讳地坦率承认了此事,仍为张灵琇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张灵琇的小脸布满悸愕,霎时忆起素日里耳中灌满的纷言纭诼,瞬际容颜灰白,“这是……真的……是真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瑰丽的唇畔款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眩惑,叹息逸出,蓦地勾起对往事的回忆,悠悠神往,忽地触动了心底最深的一根情弦,弦音一颤,复又灿笑如花,温雅如玉,充满了晚风的香气。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阖睫颤羽,浅语微咛,当她再度扬脸看向璎,明澈的双眸潋滟起一片坚定的银光,如同月下的平静湖水,“王爷还记得当年曾经养伤过一段时日的张家别院吗?”
“记得,自然记得。”
璎犹自清晰的记得当年的惊魂,那是他平生经历过的最为凶险的一次际遇,若非梦珂舍命全捐,他几乎要丧命于乱箭之下,是张灵琇将他从垂死边缘适时拯救了回来。
“灵琇希望……”脆如珠玉的动听女声略显腼腆的音质,“希望王爷能够移驾一往。”
“为什么?”明媚秀长的美目奇光一闪。
“灵琇明知施恩莫望图报,但我曾对王爷有过救命之恩,我希望得到王爷的报答。”瞧向璎的眼光流露出微弱的期望,“如果王爷可以抽空陪伴灵琇一天,灵琇死而无憾了……”坚毅凛扬的浓眉旋然垂敛,透出一种奇异的冷媚,“王爷,可以吗?”
倔强好胜的张灵琇仅是以此相求于己?璎心下为难,久久难以答复。
“王爷——”张灵琇凄神楚楚地喊道,一贯神采飞扬的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自身的软弱,何况是在她一向心仪的靖王面前。
爱逞强的张灵琇怎会露出这等神态?
璎稍感吃惊,心念一闪,旋即泯灭如烟。
“好吧。”
算了,就当作是偿还当年欠她的救命之恩。
此言方毕,张灵琇洋溢着阳刚气息的容貌飞快地闪过一抹炫亮的光采,眼角微润,掩饰过忽然深沉的暗眸。
璎眼光飘忽,突地瞥见遗儿脚下一绊,踉跄地摔倒在地,小嘴一咧,哼哼咿咿地抽泣起来。
“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全盘心思被遗儿牵引了过去,璎疾步出亭,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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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暗香
一杯酒,了却平生愿;一杯酒,化作相思泪。
艳染的唇瓣经过薄浆湿濡,犹似盛绽的玫瑰,双颊灼似榴花,令人忍不住急欲一亲芳泽。
张灵琇就是这么被蛊惑住了,迷醉于璎殊迥俗世的攫世风采。
“劝君更进一杯酒,何妨沉醉至东风?”
纤手把盏,素腕皎若凝光,美人笑靥解颐,俏皮妙语,使人如沐春风,柔慰结肠。
“不劳罗巾拭啼泪,应看玉阶遍芝兰。”璎随口接续吟道,唇边勾勒起浅笑的弧形,春樱绽蕊,星眸微乜,粼澈的眼波如同湖底泛映的秋色月华,美酒的芳香浇融了外人眼里的逼人英气,举止间的威严薄得好似一层细腻的茜纱。
“王爷,灵琇敬你最后一杯。”
盈盈笑意掠过略现迷蒙的眼帘,璎心里突然充满了难以言绘的奇怪感觉,怀疑地瞧了一眼滴酒未沾的张灵琇,内心不安的阴影倏地扩张至更无边际。
其实当张灵琇提出邀约之际,璎的胸中便填满了困惑,虽然暂时说不上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凭一种敏锐的直觉在不时地提醒他,张灵琇对感情的固执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善罢干休,前途或许是个危险的陷阱,甚至可以使他永无翻身之日,对于张灵琇的才智,他一向不曾小觑。
今日,他孤身付约,并没有带领大批随从前来惊扰张家别院的幽寂,这是他对张灵琇的信任,可是心里密密地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霾云,似乎颇有值得深思的堆敲之处,但璎已无暇细思。
陡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脚顿时麻痹,酒杯“呛啷”一声坠地,精细的瓷器直线地坠落地面,奏响了宿命的哀歌,半杯残觞涓涓地流淌了一地。
玉山颓倒,不似青莲癫狂;伏席而卧,绝类杨妃醉态。
“靖王爷……”张灵琇嘤嘤唤语,小心地试探着。
璎依然不醒人事。
“纵然你心存戒虑,万般提防,其实这条‘请君入瓮’之计委实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是你把灵琇想象得太过复杂了,虽知素蒙王爷的赞赏,其实凭我的那一点微末的才智怎敢在靖王爷驾前逞威风,反而越是看似平凡无奇的计策更容易使聪明人上勾。”
张灵琇得意地流泄出清脆的笑声,她终于成功捕获了这个绝色美男子,靖王在过去或许是战无不胜的,现在情势扭转,也只能任她摆布。
“小姐,这么做真的成吗?”贴身侍候的小婢听得动静,于是蹑足潜进,饱怀惧栗地说道,“此事若是让老爷知晓了……”
“你会去向我哥哥告密吗?”张灵琇的一双妙目冷冷地扫过她胆怯的脸孔,豁朗的眉宇间透出严厉的阴森。
“小婢不敢。”战战战兢地答道,头拼命地垂低。
“那你就少啰嗦,帮我把人扶进我房里去。”张灵琇果断地吩咐道,同时不忘压低嗓音,唯恐璎突然醒转过来。
“是的……小婢知道了……”
她大概猜到了小姐会对这位出奇漂亮的王爷干出些什么,尽管想劝说几句,但是小姐断不会听她的,因为她仅是个听人使唤的奴才罢了。
张灵琇姿态优美地倚于床沿一侧,酝酿着深情,闪跃着炽恋,清邃的目光凝望着沉浸于睡眠中的俊美男子,粉妆玉琢的脸蛋上隐隐浮现两酡甜美的晕红。
璎静静地躺着,翘睫瞑阖,气息微弱,仿佛亘古以来就保持着这个闲静的卧姿,清朗的眉宇容蕴着淡淡的哀悯,眉心浮漾着一丝几不可辨的黑气,洗尽了清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