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聊斋奇谭之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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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醉道:“都坐下来吧,你们已经晚了。”
凰染笑道:“二妹说得是。”见李盛还抱著那瑟站那里,道,“三弟,那不是吟枫那张瑟?你怎麽抱到这里来了?”
李盛“哦”了一声,把那张瑟小心地搁了下来,道:“吟枫那里就这张瑟贵重,怕被人偷了可惜了。我就顺便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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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染点头道:“确实是珍品,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古老的瑟,难得音色又奇佳。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娘留给你的吧?”
几人分别坐下,杜吟枫笑道:“凰姊好记性,是我娘生前常用的。”
众人说了些闲话,凰染看起来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全靠芙醉才算是没冷场。杜吟枫道:“凰姊,你特意嘱咐要我来,想来是有事要吩咐,尽管说便是。”
凰染道:“也好,我也不拐弯抹角。吟枫,我问你,你可曾去盗过那串珍珠?”
此言一出,凌天辰跟李盛都惊了一跳。杜吟枫面色不变,微笑道:“凰姊说笑了,吟枫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珍珠守卫森严,我又如何能盗?”
凰染叹了口气,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推托。已经有人看到你了,将你的模样画了出来。这事本来是王爷在管,我看到了,吓了一跳,今日才赶忙过来。”
凌天辰道:“珍珠我不是替骆远找回来了吗?”
凰染道:“假的。”
这下连凌天辰都变了脸色,道:“还是假的?”盯著杜吟枫,想了片刻又道,“那骆远见了,怎麽没认出来是假的?”
凰染道:“因为从骆远手里失窃的,本来就是一串假珍珠。当然,也是上上之品,但比起贡品,差之千里。这珍珠只要浸在水中,便会光亮如同白昼,我从未见过这般的夜明珠。骆远并不知道,王爷并没有告诉他,外型一丝无差,他当然不会知道那是假的。”
凌天辰沈了脸,看著杜吟枫道:“原来我还是没算计过你,你还给我的,本就是一串假珍珠。”
杜吟枫道:“我没有盗过。”
李盛急道:“吟枫!……”
杜吟枫截口道:“没错,我是派了小舞跟霜儿去盗珍珠。但我也并不知道这串珍珠有此妙处,到我手上的,便是假的。还给你的,也是假的,但确确实实是我盗出那一串。你想想,仓促之间,我怎麽可能去仿制一串一模一样的?我并没有料到过你会来。你的出现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凰染道:“此话当真?”
杜吟枫道:“千真万确。”
凰染脸色一变,如同罩了一层寒霜,怒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还不肯说实话!你盗珍珠,早在骆远拿到珍珠之前!”取出一卷画掷过来,道,“这是绘出的你的形貌图,是半月以前的事,你自己看!”
李盛抢过来,展开一看,“啊”地一声惊呼。凌天辰凑过来看,也不由得张大了眼睛。杜吟枫笑道:“凰姊切莫动怒,此事还有内情。”指了指那画,道,“画中那人,并不是我。”
凰染道:“不是你?我从小看你长大,怎麽可能不是你?”
芙醉已把那画接过去细看,这时道:“大姊,你错怪吟枫了,真的不是他。”把画拿到凰染身边,指点著道:“吟枫头发卷曲,而画里这人直发齐腰。而且,大姊,你看,这人穿白衣,吟枫可是从来不穿白衣的。”
凰染道:“这两点,不足以作为凭证。”
李盛笑道:“大姊,这次你就错了。因为,我们见过那个假的吟枫。他还把我们大家都狠狠耍了一道。”
凰染道:“这是怎麽回事?”
芙醉笑道:“姊姊,你别生气,听我细细道来。”
听芙醉把事情讲完,从她夜闯惜春楼一直说到那两盘冬菇,凰染也不由得莞尔。最後道:“看来,真的是有个假吟枫了。”
李盛忙道:“自然,自然,吟枫怎麽会做那等事呢?”
杜吟枫轻轻一笑道:“虽然我盗的是一串假珍珠,不过也算是盗了,贼的罪名也算是做实了。你也不必再替我讲情了,凰姊也不必为难,该怎麽样便怎麽样罢。”
李老爷子一直看著凰染脸色变化,见凰染被妹妹说得开颜,忙道:“凰儿,吟枫只是一时心起,你可千万不要公事公办啊!”
凰染笑道:“爹,你就放心吧。我要公事公办,现在我还会在这儿?”又笑看著杜吟枫道,“吟枫还是一样的不领情,好吧,以前的事,我不管了。这幅画,我且自己藏起来,我给你们十天时间,王爷十日後要回来,就再也拖不下去了。这段时间,一定得把真的珍珠寻回来,否则,惊动皇上,那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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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辰道:“大姊放心,这件事我来办吧。”
凰染点头,道:“有你我就放心了。”
李盛苦了脸,道:“大姊,连你也这麽不信我?”
凰染瞅了他一眼,道:“就凭你跟那个假吟枫呆了一日一夜还没发现他是假的,我还能信你?”
杜吟枫突然道:“怎麽我盗了珍珠,你们没一个觉得奇怪的?”
此言一出,房里一片安静。接著爆发出一阵大笑,唯一没笑的除了杜吟枫就只有凌天辰。李盛指著杜吟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麽样?应该觉得你盗了东西看不起你?”
杜吟枫道:“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该是这样吗?”转头去看凌天辰,凌天辰道,“盗亦有道,我不会觉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不过……确实反应好像是奇怪了一点……”
凰染笑得掩了口,道:“吟枫,我们是不是世交?”
杜吟枫道:“是。”
凰染又道:“我们是不是跟你父母很熟?”
“……是。”
芙醉接口道:“所以呢,我们都很清楚,你娘的来历。教三弟武功的师傅,还是你娘介绍的,天辰的师傅也是多亏了你娘的面子。我们当然也知道,她妙手空空的本事,当然传给你了。”
杜吟枫呆住,凌天辰也呆住。凌天辰道:“为什麽不传他武功?”
李老爷子道:“她自己都不会,怎麽传?”
杜吟枫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道:“原来你们什麽都知道。”
芙醉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也明白你住那破屋里是竹篱茅舍自甘心,所以我们才没有硬要你搬来。可笑我们那个傻弟弟,成日里怕你冻著饿著,什麽东西都搬过去。你如果稀罕那样,还会住在那里吗?”
李盛苦笑道:“二姊,我是明知道,还是要搬啊。他用不用是他的事,我尽不尽心是我的事。”
杜吟枫听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低了一下头。凌天辰看著,心里不知道怎麽的,却酸了一下。
满江月光如雪,数十艘花舫,在江上荡来荡去。本来江面便窄,被这些花舫塞得满满,好在那些船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在江面上飘过来,飘过去。
李盛坐在船头,无精打采地道:“我说,这真的有用吗?”
隔了一重纱帐,里面坐的却是凌天辰跟杜吟枫。李盛看著一肚子怨气,道:“我在这里吹河风,你们在里面喝热酒……”话没说完,一只手便伸了出来,纤细修长,正是杜吟枫的手。手上端了一杯温好的酒,带笑的声音自纱帘里传了出来:“这不,我们可没忘了你的。”
凌天辰笑道:“三弟,不是要捉弄你,是只有这样,才会把那个假扮吟枫的人给引出来。”
李盛喝了一口酒,赞了声:“好酒!”一口喝完,心里也痛快了些,道,“你们确定他会来找我?”
杜吟枫道:“一定会。”
李盛垂著头道:“我们已经在这江上飘了三个晚上了……”
杜吟枫道:“没耐心,怎麽钓得到大鱼?”从纱帘里抛了颗葡萄出来,道,“西域来的,尝尝吧。”
李盛吃在口里,甜在心里。杜吟枫隔著一层纱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半掀起来,一皱眉道:“你怎麽连皮都吃下去了?”
凌天辰笑道:“他连核都吞下去了,还皮呢。”
杜吟枫又气又笑,正想放下帘子,忽然噫了一声,眼睛直盯著前方。凌天辰跟李盛都顺著他眼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艘花舫之外,闪烁著一片银光,李盛对那种银色记忆深刻,闪亮却又柔和。当即跳了起来,道:“就是那里了!”
凌天辰道:“看看再说。好像是在水里。”
李盛凝神看去,那片光确实是在水里。杜吟枫笑道:“听你说当时的情形,我便想这假扮我之人必是极喜水,你第一次见他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第二次是亲见他从水中出来。这一带水最清澈的便是杉江,而且听你说来,这个人喜欢热闹,杉水上每夜里花船来来往往,彻夜不止。我便想,他最可能来的便是这里。”
凌天辰跟李盛都点头,凌天辰忽然道:“看,水里有什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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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片银光向上移去,离了水,那光芒逐渐变淡。却是一个白衣人影,一头乌亮长发及腰,浑身都是水淋淋的。李盛失声道:“是他!”
杜吟枫道:“芙姊果然说得没错,好生奇特的衣衫。看上去既轻又薄,柔软光滑,简直像是天下洒下来的月光。”
凌天辰道:“我们过去吧。”李盛点头,眼光却仍没有离开那白衣人,只见他行动间极轻巧,不像是在走倒像是在滑,一手攀在船舷上,只是背对著看不到脸。
船行得极快,不时便贴在了那花舫之後。李盛当先跃了过去,那白衣人也没注意到,李盛已经一手拿住他手臂。那人一回头,李盛“啊”了一声,满脸讶异,叫道:“你不是他!”
这时候凌天辰与杜吟枫都已看清,这是个白衣少年,肤色极白,身上仿佛还泛著一层淡淡银光,真如冰肌玉骨一般。一双眸子如同点漆,清澈明亮,骨溜溜地转个不停。虽然容貌绝美,但跟杜吟枫是毫无相似之处。
“你是谁?”
李盛扣住他手不放,追问道。那白衣少年道:“你干嘛抓住我不放,你把我弄痛了。”
凌天辰听他说话声音清脆明亮,但一团稚气,便道:“先放开他吧。”杜吟枫却笑道:“不能放,要找那个假冒我的人,就得著落在他身上。要找珍珠,也不能放了他。”
凌天辰道:“我知道,只是三弟都快把他手掐断了。”只见李盛一直瞪著那白衣少年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杜吟枫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对凌天辰道:“那也用不著你来怜香惜玉啊。”一回头,道:“先回我们的船吧。”
回了船上,那白衣少年坐了下来,却好奇地东看西看。杜吟枫端了一杯酒给他,笑道:“尝尝,很好喝。”
少年果然一口气喝了下去,还偷眼望著杜吟枫手里的酒壶。杜吟枫笑道:“我问你问题,你回答了,我就给你喝。”又把几盘果子推到他面前,道,“还有这些。”
少年点了点头,杜吟枫问:“你叫什麽名字?从哪里来的?”
白衣少年道:“我叫棠儿,从哪里来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杜吟枫俯下身,笑道:“真的不说?”
棠儿摇头,杜吟枫吃吃地笑了起来,道:“好,不说就不说。”又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道,“还喝不喝?”
棠儿眼睛一亮,接了,又喝了下去。忽然浑身发抖,蜷缩在了地上,呻吟著叫道:“疼……好疼……”
李盛一把抢过杜吟枫手里的酒壶,道:“吟枫,你给他喝了什麽?”
杜吟枫道:“放心,没事,只是他会觉得浑身像有很多蚂蚁在咬,又痛又痒,非常难受。”
凌天辰道:“你这是想干什麽?这不过是个孩子。”
杜吟枫笑道:“等等看就知道了。”
李盛看著棠儿在地上翻滚哀叫,心中不忍,道:“吟枫,把解药给他吧,他显然是没吃过苦头的,怕经不住。”
杜吟枫笑了笑,道:“如果找不回珍珠,吃苦头的就是我了。到时候你想来看我恐怕就得到天牢来了。你是忍心看我受罪呢,还是看他?”
李盛道:“可是你这麽做,总得有个理由吧?”看著棠儿哀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拉了杜吟枫道,“吟枫,先解了他的毒吧。”
杜吟枫脸色一沈,正要说话,凌天辰道:“这孩子虽然跟那个假扮你的人定有关联,但你这样做也未免过份了些。先解毒再说别的吧。”
杜吟枫道:“我不解又如何?”
李盛无奈,只得望著凌天辰,凌天辰道:“那你不要怪我不客气。”手一拉一带,把杜吟枫搂在怀里,一手拿了酒壶,捏开他口便要灌下去。李盛这一吓非同小可,叫道:“大哥,你这是要干什麽?”
凌天辰淡淡道:“他自己喝了,就会乖乖拿解药出来了。这孩子受不得,他身无武功,也一样的禁不起。”
李盛跌脚,叫道:“大哥,你也不能拿吟枫来试药啊!”
凌天辰道:“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杜吟枫怒极,骂道:“你们都没脑子吗?我平白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看什麽?我叫你们看著,自然有原因!”一扬下巴,道,“你们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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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辰跟李盛朝棠儿看去,枉凌天辰一向镇定,此时当地一声,酒壶也落在了地上。
只见棠儿痛极,眼角已经挂了泪珠。那眼泪,却竟然是一颗珍珠!一连掉了数颗出来,落在地上,丁当作响。凌天辰放开杜吟枫,俯身拾起一颗,晶莹光洁,柔和圆润,比起自己那日见的那一串,成色不知好了多少。
李盛也看得目瞪口呆,杜吟枫道:“现在明白了吧?”从衣袖里抛出一颗药丸,道,“给他服下去。”
李盛扶了棠儿喂药,凌天辰把那几颗珍珠都放到了案上,借著灯光细看。忽然衣袖一拂,舱里的灯烛,全部熄了。那些果子本来便是浸在水晶盆里的,凌天辰便把珍珠也放了进去,不出片刻,一片银光柔柔溢出,整艘船都亮了起来,逐渐蔓延到了水面上去。
“赶快拿出来!会惹事的!”杜吟枫看著银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