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佳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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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史一直是个倔脾气的人，虽然表面上身段柔软温和，但遇上大事情总是有他的骨气，若殷炽当真不愿意，或为了旧日交情勉勉强强收容他们母子俩，他也不愿连累旁人，宁可当作没来这一趟。殷炽瞬间敛起色心，脑袋开始转啊转地思考火云堂的未来，以及云家一事的问题重大性——当然啦，还有他想跟云史堕入火热激｜情地狱的欲望有多深。
尚未等殷炽回答，云史头已低垂，声音也软了下来，思绪回到三年前和殷炽在树下时的感觉……殷炽在他心目中终是熟人，可以信任的熟人。
「除了你这儿，我们无处可去。」云史的声音里露着可怜。
软声软调的一句话，瞬间瓦解殷炽所有理智。
「我们是许过婚约的人，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殷炽说得诚恳至极，顺势执起云史冰冷的小手放在双掌中温暖着，吃豆腐于无形之中。云史倏地抬头，几分感动地望着他的炽哥哥。
殷炽打算发挥口才再多说些什么，结果云史根本不理他。
「我去跟娘说去。」云史快速甩开殷炽的手，雀跃地跑向街道另一头。
手中温度陡然消失，殷炽忽尔感到几分空虚。望着云史引人遐思的背影，殷炽一脸色样，想着来日方长，别打草惊蛇把猎物吓跑了才是。他敢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把云史弄到床上去！至于究竟是哪一天……这问题太过神圣，等他成功再回答。
收留云家母子一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殷炽的娘亲大人和云夫人素来感情深厚，云家遭逢这么大变故，母子两人孤身前来身无长物，又不知何时有追兵来袭夜不安寝，殷夫人自然是乐于收留，还握着云夫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俩。
其余人等也未反对，难得他们母子俩意见一致，大家都希望以此为契机让母子和好，加上在殷一双生前，火云堂与云府确实相交甚深，若不收留云家遗孤，恐怕将来江湖人士笑话火云堂怕事。收留的问题解决后，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殷夫人因讨厌丹曦而住到城郊别苑，殷炽为处理堂务和逛街方便，一直都住在本家大宅里，当两边都抢着要照顾云家母子时，当着他们母子的面，殷家亲子险些演出母子对决。
不知情得云氏母子感激涕零，他们原以为殷家会拒绝收容他们的，毕竟这世上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没想到殷家人竟抢着照顾他们。最后，决定依照各人要求均分。
殷夫人想要云夫人作伴，她们俩当然住到一块儿去；殷炽则以安全为由，建议云史单独住到大宅内，由他就近照顾。至于能照顾到什么程度，就看他造化啰。但是即便他想吃得很，云氏也才十三岁，现下大概得先培养培养感情，等时候到了才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吃、掉。
随侍小僮端了盆热水进来后，云史客客气气地将他打发走了。
那随侍小僮唤作三狗子，是几个贴身伺候殷炽的人之一，虽然殷炽说了调过来给他用，他也不敢真的使唤什么，那毕竟是火云堂的人，他现在只是个孤苦无依、附在殷炽底下白吃白喝的人，凭什么要人替他做事？
云史慢慢除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净但饱经风霜的脚，定睛细看，脚底都磨得泛白起了水泡了。
小几上烛火摇曳，映照一室温暖光华，他仔细将鞋袜放好，双足缓缓浸入温水中，享受多日来难得的小小温暖。
这几天他和娘虽然一路坐车赶路，但是遇到路窄地不平处仍要下车走路，赶路速度又不能太慢，慢了怕敌人会追杀过来，这样日夜兼程，他这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少爷自然受不住，脚底都起水泡了，能撑到殷家全凭一股意志力。
殷炽的随侍小僮也是个机伶人儿，知道太烫的水无益，端了盆温水过来。
只是……这种时候还是他们云家自个儿的仆佣好，知道该替他揉揉脚、敷药、处理伤处，不过，遭逢大灾之后还能有个安身之处，有盆泡脚的温水，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云史发出第一个满足的叹息时，门板上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来不及问来者是谁，答案旋即揭晓——殷炽。
殷炽笑吟吟地推门进来，那步伐身形不像个江湖人，倒像是个逛相公堂子的公子哥儿。
「炽哥哥？」云史愣了一愣，不知道殷炽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短缺什么？若是少了什么东西我让人张罗去。」殷炽微微笑道，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云史白皙双足瞟，又速速移开。
「一切都很好，劳你费心了。」云史浅笑摇头，眸子微露苦涩。
「怎么没见到三狗子？」殷炽走近了几步，眼睛又瞄了一眼云史纤白的小脚，再度不自在地移开。
「我让他先回房睡了，反正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要做。」云史依旧是那张陪小心的笑脸，他很了解讨好别人的的重要性。
殷炽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再度走近了几步，都快站到云史跟前了，才就着微弱烛火看见云史脚底的水泡。殷炽一惊，快步上前捧起云史的足踝。
「怎么没人处理？那些个蠢货都在干什么！」殷炽皱眉低声骂道，十分心疼。
说着，殷炽回头扬声唤人，命人拿药替云史敷上。
「炽哥哥别忙了，我不疼。」云史轻声阻止道。
他说的确是实话，水泡这种东西在破掉之前都不会太过疼痛，一旦成为血泡或破皮流血，才会疼得受不了。这一路虽是逃难，云史仍是坐车多走路少，所以只是长了几个水泡而已。
可惜他的话说得太迟，已经来不及了。
「堂主，有何吩咐？」在门外随侍的二牛迅速进入房中，等待殷炽的指示。
「取一些专治水泡、伤处和缓解酸痛的药来，还有把三狗子给我叫来。」殷炽的声音里听不出火气，云淡风轻一样的语调却让人大气不敢喘一个。
「是。」二牛应了声迅速去了，片刻都不敢耽搁殷炽交代的事。
「炽哥哥，我真的没事……」云史细声道。
他并不傻，嗅得出风雨欲来的味道，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人因他而受责骂。
殷炽没有理会云史的话，径自轻轻捧起他的脚，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在几个｜穴道上按抚。
云史的脸上泛起红晕，却没有收回脚，只是偏开头不去看殷炽的表情。殷炽的手厚实棉软，握得云史发疼的双足又是舒服、又是烫着了一样地颤抖，云史虽然年少，但并非不知世事，再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纵使不够清楚也有些底，可是现在他……
殷炽似乎没有注意到云史的羞赧，只是专心按压着，这些事情他虽不熟练，总是看过许多次，算是半个熟手了。沉默了一会儿，云史按捺住羞赧，问了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炽哥哥打算责备三狗子吗？」云史的语调细细软软，却带着沧桑——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却命运坎坷，没有几天真心快乐的日子。殷炽不说话，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炽哥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云史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说明，又不能沉默，「我初来乍到的，刚到第一天就累得你责备下人，是不是太……」说了半天，云史仍旧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想法，他并不是愚笨的孩子，但是终归年幼，加上旅途劳累，无法完整表达他不愿殷炽替他出头的心情。正当云史蹙着眉不知该怎么办时，殷炽忽然抬眸，对着他展露笑颜，黑亮的眸子里盛满温柔暖意。
「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殷炽柔声道。
说也奇怪，云史听了这话后真的放下心来，不再忐忑不安。
未久，二牛拿着伤药领着三狗子进门，殷炽淡淡吩咐三狗子取几件他年少时的旧衣暂时让云史替换，没有多责备一句。三狗子一派轻松，笑嘻嘻地应承着，还不知道他已经让殷炽发怒了。见殷炽没有责骂三狗子，云史总算安下心来，顾不得敷药包扎时的些微不适，坐在那里便沉入黑甜乡。
次日用过早膳后，二牛替云史张罗来沐浴水，伺候云史洗去旅途累积的沙尘，之后又替云史换了一次药，并让他换上殷炽少年时的旧衫，说了下午会请裁缝来家里替他赶制几套衣服。
云史点头微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感谢殷炽收留他和娘亲，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便一切足够，其余都是身外事物，他不多求。可是殷炽并不这么想。
殷炽掐准时间，待云史沐浴更衣完毕，派了便轿来接云史。
云史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进了大厅——因他不方便行走便乘轿一路抬进大厅之中，硬是让云史摆足了架势。落了座，云史诧异地望着满大厅的人，不明白殷炽想做什么，昨夜不是才应允他息事宁人的吗？然而云史却忘了，殷炽昨晚可没说过要放他姑且度日，殷炽说的是不会让他为难，而他们两个对「不为难」的定义有很大的差距……
大厅里火云堂的管事们都在，几个殷炽的贴身随从也到齐了，整个大厅充满严肃气氛，怎么看都是大事发生的前兆。
「今天唤各位来，所为何事大家应该都明白，我也不拐弯抹角，正是为了云史。」殷炽喝了口茶，淡然道。
他不是不知道云史的心理，云史投奔殷家，自认在别人屋檐下立场薄弱，更害怕得罪任何人，可是才第一晚便受到怠慢，殷炽深知他若放任不管，云史迟早被人骑到头上去。
「我爹和云叔叔得深厚交情，在座很多人都清楚，如今云家遭逢大难投靠我们火云堂，我这个做主人的都不敢怠慢客人了，还有人替我怠慢。」说着，殷炽有意无意瞟了三狗子一眼，「况且，云史不是客人……」殷炽的声音不大却又掷地有声，云史垂眉听着殷炽的话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涨得满满的，又是快乐又是痛苦。
「我和云史自幼指腹为婚，他是我未过门的另一半，也是火云堂未来的主子，以后我若不在宅子里，家中事务就请示云史。」
殷炽的语调仍是淡淡的，但众人听了莫不神情肃然，昨日偷懒早睡的三狗子更是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冷落这名身份特殊的贵客。
「小的知道，请堂主放心。」账房管事先回过神来，起身朝着云史躬了躬身，简单行个礼表示尊重。其余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行礼。
「云史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照顾。」云史细声细气地回礼，哪里敢真的指挥谁啊。
其实这番话训示的意味大于实质意义，宅子里的大小事情向来由各管事分别处理，真有拿不定主意的必是大事，自然轮不到云史定夺，殷炽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云史一个确立的名分，让众人不敢欺侮云史。
这个道理云史又怎么不明白？他抬眸凝望殷炽，像是从来没有见过殷炽一般，复杂纷乱的感觉充斥心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他喜欢这个男子，比喜欢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眼前的男人给了他安身立命之处，不但庇护他还给了他尊严和尊重，叫他怎么不满心感动、怎么不心旌摇曳、怎么不倾慕！这一年云史十三，在他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度喜欢上殷炽。
第五章
秋初下午的风渐渐有些凉意，却还不到天冷需添衣的程度，仅是为夏日炎热带来一丝怡人凉爽。纵使殷夫人反对他的归来，丹曦仍在短时间内赢得火云堂上上下下的认同，成为名正言顺的二少爷。现在，殷二少正吹着温和凉风，哼着小曲儿心情愉快地往厨房走。
其实他大可吩咐侍从拿点心过来，但是他深知亲自到厨房走一趟，比吩咐仆从能觅得更多香甜点心，为了近在眼前的美食，他并不在乎多走一段路。
厨房近在眼前，甜蜜诱人的气味扑鼻而来，丹曦却突然停下脚步。
并非香味里掺杂着怪异成分，而是……怪了，他怎么不知道府里换厨子？还是这厨子先前有什么绝妙好东西没有贡献出来？该不会……
丹曦几下快步行至厨房，赫然见到一名不认识的娟秀少年打开蒸笼，用闪闪发亮的表情注视里头一颗颗光泽晶莹的甜包子，一时间室内面香满溢，热腾腾的水气薰花人眼，又让人忍不住想趁热抢几个过来尝尝味道。
「二少爷。」一名眼尖的下人发现丹曦，立即讨好地朗声叫唤。
「好香啊。」丹曦漾开笑，眸子却盯着云史不放。
他前几天已听说过云家母子俩的事，只是没那个闲工夫跟他们见面，又正巧有点事需要出门一趟，干脆利用这个理由避开去，没想到云家母子竟然在火云堂住下了。
他回来后迟迟没有机会见见云家遗孤，直到现在……
这名少年确实是漂亮啊，难怪他那好美色的哥哥不顾麻烦愿意留人。
云史转头后先是怔然，尔后勉强自己挤出笑容，笑容里倒是没有一丝不自然的感觉，从从容容、和和悦悦的。
「您也喜欢吃甜点？要不要尝点？」云史讨好道。
寄人篱下的他努力做到知分懂寸，将来嫁殷炽也好、不嫁也好，眼前的殷家二少爷都是他该讨好的对象。
「你做的？好香啊。」丹曦明知故问，顺手拈了个甜包子吃。
热腾腾的面皮里包着香甜豆泥，半沙半豆粒，两种口感全放在一个包子里，馅里掺了点盐以及少量猪油，吃起来甜而不腻，香味迷人。
「等会儿出炉的桂花糕才香。」云史持续微笑着，目光移向不远处另一个蒸笼的位置。
丹曦忙着吃包子，仅能点头微笑，表达他还想吃的心情。
这一笑，愣住的人换成了云史。若遮去丹曦一双眸子，他的面庞仅仅是清秀而已，归来火云堂前他在山上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成天风吹日晒雨淋，归来后亦常常往外跑，肤质自然不若养尊处优的云史。但他那双眸子太过勾人，让面容从清秀变成艳丽。
尤其日夜交替时，那张脸在与他名字相同的霞光照映下，美得像蚀人恶鬼。长长的眼角魅魅地勾起，墨黑如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