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新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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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局部战役的结果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全看主战场是如何演变,因此阿尔法多马上又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前面的血战上。
此时,主战场上交战的双方已进入近身血拼,到处是漫天挥舞的长枪短剑,头顶上箭雨横飞,鲜血喷涌如注,受伤的战马惊慌地嘶叫,垂死的兵士在痛苦地挣扎,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脚下一片血肉模糊,场面惨烈而恐怖!而鏖杀的战线也在这血雾弥漫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位于两翼的鹰团骑兵仍在猛烈击杀,而中央的骑兵已开始不露痕迹地放缓了攻势,在反反复复十数次的进进退退后,叛军的中路终于被他们巧妙地粘住,向外拖出,而两翼受压的叛军也因势向中央靠拢,这使得原来一字形的叛军战阵开始内缩。
注意到这一变化的凯伊紧拧的眉毛略略舒展了些。他紧盯着己方的中路不断地被对方吸出,两翼不断地内缩,渐渐成弧月阵形。
“可以了!”
他有力地向传令兵一点头,冲锋的号角立即吹响。先前还被动防守的叛军突然集中力量向前猛冲,因诱敌而正缓缓后退的鹰团中路立即被突破。紧接着破茧而出的叛军迅速在鹰团的背后左右展开,以势如疯虎之势将反陷于里的鹰团推向沼泽。由于骑兵无法象步兵那样固守阵地,鹰团被逼得步步后退。
“精彩!”观战的阿尔法多禁不住脱口而出。
他原本的计划是将叛军的中路吸出,进入自己设下的凹形战阵,再行全歼。这种战法与凯伊战胜罗兰的战法很相似,略为不同的是,他用两翼挤压对方的两翼,使其吸出来的中路被迫前凸,没有回复的余地。
然而凯伊却利用了他这种象挤压豆荚中的豆子一样的战法,在他的口袋深度还不够的情况下,先他一步,实施了一次完美的“中央突破,背后展开”,这令阿尔法多不得不由衷地赞叹。
在主力全力反攻的同时,叛军骑兵也将鹰团的后卫拖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面大混战中,壁垒分明的队列早以荡然无存。虽然他们被劈得人仰马翻,但鹰团后卫要想在短时间内脱身也非易事。一切的进展都在向有利于叛军的方面发展。
“如果我没有留一手的话,这一次你又赢了吧。”阿尔法多感叹地点点头。他手臂一扬,凄厉的号角响彻云霄。
正在全力督战的凯伊心里格登一下,遍身的冰凉令他血色尽失。他掉转头凝望远方,不出他的所料,西边地平线上再度涌起黑云滚滚,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阵阵传来,大片的刀剑闪光灼眼。这正是那五千平息朗贝叛乱的轻骑,先前他们一直在数里外静候阿尔法多的出击命令。
一切都完了!凯伊痛苦地摇了摇头。
即便再怎么不甘心,他也知道这一次是回天乏术了。正在竭尽全力将鹰团骑兵推向沼泽的叛军是经不起两面强力夹击的,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生命,为了一个几乎要成功的希望……
我之罪!凯伊的身子剧烈的一晃,巨大的打击令他一直强自支撑的身体也正处在崩溃的边缘,鲜血汹涌地溢出他的口腔,多得几乎要令他呛死在自己的血中。他拼命地压制,暂时令鲜血止住,但他清楚这也只能止住一时,自己随时会再度吐血,而那时也就是自己投向死神怀抱的时刻。
“神啊,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他虔诚的祈祷着,开始找寻已卷杀而来的鹰团骑兵中阿尔法多的身影。他几乎没费多少神,一直紧盯他不放的阿尔法多已直直地向他冲过来。护卫的兵士迅速在凯伊的面前排成密集的人墙,一片密密麻麻的长枪直指阿尔法多。阿尔法多勒马横剑凝视着凯伊,“你走不了了。”
凯伊在面罩后惨然一笑,“可以饶了我的士兵吗?”
阿尔法多摇了摇头,“不,他们都得死!”
“既然是这样,”凯伊突然扬起手,手中握着的发信号用的火箭令阿尔法多眯起了眼,“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只能让两大军团的统帅为我们先行陪葬了!”
“慢着!”阿尔法多深吸了口气,“你是想用两位统帅交换你的士兵的性命?”
“没错!”凯伊的口气冰冷如铁,“快下决定吧!我可不会傻到让你的人把我的士兵杀得差不多了才作交易!”
此时,凯伊不用看也知道己方已全然陷入绝境。扑杀而来的鹰团骑兵象一把尖刀狠狠插入叛军的后背,狂暴地旋转着,在叛军的阵线上冲开无数的缺口。与此同时,被压在阵线内的鹰团骑兵也开始反攻,无数的利刃劈向阵线已散乱的叛军,一行行阻挡的兵士被刀剑劈翻、被马蹄践踏,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飞溅开来……
“决定吧!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凯伊握住火箭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不断传来的士兵的惨叫深深地刺激着他,令他的心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痛悔与愧疚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吧,我放过他们。不过,”阿尔法多直直地盯住凯伊,“你得留下!”
“那是当然。”凯伊苦苦地笑了,一阵无力的空虚和疲惫袭向他的全身。他感到他的意识正在涣散,只能凭最后一点力气勉强支撑才没有倒下。他茫然地看着被鹰团驱赶的叛军士兵惊惶地四散,已成血人的罗伊德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但他很快就被打翻在地,雪亮的枪刺正刺向他的后背……
“放他……”凯伊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汹涌而至的鲜血冲口而出,他就象被砍倒的树一样直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凯伊!”心胆俱裂的阿尔法多飞扑了过来,在他的身子落地前将他紧搂在怀里。有一瞬间,阿尔法多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无意识地默念“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当他颤着手揭下的凯伊面罩时,凯伊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鲜红的血仍不断地从他微张的口中涌出。
“阿尔法多……”茫然地睁着已失去光彩的眼眸的凯伊嘴唇动了动。
“别说话,要不然血会流得更多。”阿尔法多颤声说道,他马上扭头狂喊,“军医!军医在哪里?快来救人啊!”
周围的鹰团将士都被主将眼中的疯狂所震撼,一时间竟呆立着不知所措。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大喊着奔去寻找军医。
“还是我来吧。”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黄头发男子匆忙地拨开人群赶了过来。他正是拉尔夫,由于在尾随行动迅捷诡异的鹰团时迷了路,他晚到了。
拉尔夫半跪着伸手去探凯伊的脉搏,满怀希望的阿尔法多紧盯着他的脸。十几秒后,拉尔夫面如死灰。他竭尽全力试图将止血药给凯伊服下,但涌出的鲜血把这些药全部带出,束手无策的拉尔夫只能艰难地向阿尔法多摇了摇头。
阿尔法多整个人都呆掉了,他紧紧地抱着身子越来越凉的凯伊,欲哭无泪。
“阿尔法多……”
阿尔法多再次听到了凯伊微细的低语,然后他看到了凯伊苍白如纸的脸上浅浅的微笑。
“见到你……很开心……”
话音消失的瞬间,凯伊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阿尔法多的心也在那一刻崩溃。
“不!”
凄厉的嚎叫撕裂长空,久久不息……第四十九章
凄厉的嚎叫声过后的空白,眼中除了那张惨白的脸什么也看不到,手臂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有象大山倾斜一样的沉重感。胸膛中那颗一直狂跳不已的心没有了生气,无力地趴伏在那里象是在等待死亡。
“为什么会这样?”漂浮在半空的神智虚弱地问道:“为什么我这样努力你还是从我身边溜走了?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我不会容许你就这样跑掉,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只要你的灵魂没有消散我就一定能追上你,拥抱你,让你的心真真切切地感受我的心,我的爱……如果消散了,什么也没有了,我也陪你一起消散!”
如雪的剑光闪过……
“不!阿尔法多!”
血花从胸膛飞溅而出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意识象揉碎的粉末一样飞散开来……
整个世界疯狂地倾斜,然后突然又恢复原状。
这是兰斯洛·德·阿朗对两个月前发生在布列塔尼亚的叛乱的感想。那场本来在弗朗西斯掌控范围内的叛乱因为一个少年的出现而突生变数,虽然它最终得以平息,但所付出的代价仍是惨重的,而它的影响深远更是弗朗西斯始料未及的。正象兰斯洛·德·阿朗所说,蔷薇虽然凋谢,但他的勇气、他的骄傲却深深地植根于布列塔尼亚人的灵魂深处。
不过弗朗西斯毕竟是弗朗西斯,他迅速调整自己的策略,很快将叛乱后的残局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借此机会剥夺所有参加叛乱的贵族的爵位和财产,并将其领地收为国有。在大力打击地方权贵势力的同时,他对一般参加判乱的民众一概不与追究,并推行新的、优惠的土地及税收政策安抚民心。因先前不平等的政策而怨声载道的布列塔尼亚人渐渐平息下来,毕竟人心思定,活着的人只要有阳光就要继续生活下去。
尽管事态最终步入弗朗西斯预定的轨道,但弗朗西斯的心中始终深深地扎着一根尖利的刺,那就是阿尔法多因情自杀的事。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弗朗西斯整个人就象是被雷劈了一样地木然,虽然一旁的伊恩一再地跟他说,“阿尔法多被救过来了,已无大碍”,但他还是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无法想像这样傻得透顶的殉情之事,竟然会出现在他那个骄傲得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弟弟的身上,噬骨的痛悔象毒液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流窜。
“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后悔过我的决定,”脸色青灰的弗朗西斯悲哀地摇了摇头,“如果当初我让他去找那孩子,或许一切就是另一个样子……”
感觉到身体中某一部份快要崩裂的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呆呆地坐了一整天……
从布列塔尼亚返回的阿尔法多只在巴黎城外呆了不到半天就起程回了自己的领地,弗朗西斯没有去见他,因为他知道,阿尔法多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了。前去接管鹰团军务的伊恩回来后告诉他,阿尔法多的身边有一口棺材,里面的人想必就是那孩子。闻听此言的弗朗西斯什么也没说,神情淡淡地继续埋头处理他桌上堆积如山的公务。
没多久,巴黎城传遍了阿尔法多的新婚妻子因病去世的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弗朗西斯的严令,“任何人不得去打扰我的弟弟!”
两个月后,阿利维城堡。
阳光很明媚,也很温暖,散落在中庭的树叶已染上秋季的艳红。
站在日光室宽大的落地窗前,注视窗外良久的兰斯洛回转过头来,见城堡的管家马里沃仍一脸尴尬之色地站在他的身后,他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去告诉你家大人,我来了。”
“可是,” 马里沃咽了口唾沫,“我家大人不在城堡,他一直在飘梦园陪伴夫人的墓地。再说,我家大人说过了,他谁也不见,就是教皇来了……也让他滚蛋。”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同时眼皮微抬偷瞄了一眼兰斯洛。
“是吗?”兰斯洛还是淡淡地一笑,“阿尔法多或许不愿见教皇,但他肯定会见我。你不通知也罢,相信他现在已在回这里的路上了。”
不理会马里沃的愕然,兰斯洛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中庭中来来往往的仆役身上的黑衣令他细致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
“阿尔法多,希望这次你能合作一点,要不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当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下,兰斯洛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他站起身来,重新来到窗前,骑着马、身着黑色便装的阿尔法多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眸。兰斯洛微抿着唇角看着阿尔法多从马背上跳下,径直朝这边走来。不一会儿,身后的门打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兰斯洛转过身来,“好久不见了,阿尔法多。”
与两个月前兰斯洛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相比,阿尔法多清瘦了许多,下巴上还留起了粗糙的胡渣,整个人显得很沉静,也很冷淡。
“没想到你要来,”阿尔法多似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把手伸出,握了一下兰斯洛伸过来的手,“你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兰斯洛看了一眼阿尔法多领口处别着的一朵小小的白色石竹,“马里沃说你成天呆在墓地。”
“是。”阿尔法多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乎没注意到他很不礼貌地让客人还站着。
静默了一会儿,兰斯洛突然问道:“他还好吧?”
“嗯?”阿尔法多微怔了一下,“哦,还好,现在墓地上开满了小花,非常漂亮,我想他会喜欢的。”
他的声音很呆板,表情也很木然,全然一副还没从巨大的精神创伤中恢复过来的样子。
兰斯洛轻轻叹了口气,“我问的不是那个空无一物的墓,我问的是他本人现在怎么样了。”
阿尔法多还是呆呆的,“他就在那里,一个人躺在那里,那里很冷也很暗,我不放心,所以天天都要去陪他……”
“阿尔法多,不要再装了,我既然这样问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他还活着!”
阿尔法多仿佛是被人猛抽了一鞭子似的,俊脸剧烈地扭曲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斯洛温和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的心情,可是,阿尔法多,这件事瞒不住了,你知道吗?”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狂吼的阿尔法多眼中迸发出疯狂,“如果是弗朗西斯派你来的,你就回去告诉他,不要再来烦我!”
“阿尔法多!”兰斯洛抓住阿尔法多颤抖得厉害的手,“这事弗朗西斯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为了你一直都默不作声。但这一次,另一个人也知道了,他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即便是弗朗西斯也拦不住他!”
慢慢地放开阿尔法多的手,兰斯洛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急着来见我。如果你还是不肯承认,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英格兰新任的国王,前蔷公爵就要来看他的儿子,如果拒绝,法国将再度卷入战火!”
有那么一会儿,阿尔法多只是惨白着脸站在那里,暗淡的眼眸无神地瞪视地前方,嘴唇颤抖得好象是风中的树叶。当一脸不忍的兰斯洛刚想开口安慰他时,他却掉转头冲出了房间。很快,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