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渠-彼岸两生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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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抓到你这么偷偷观察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叶承安说着瞪了顾展澎一眼,“我说到做到。”
“你本来不是这么凶吧?”
“一直都是。”
“也一直都这么爱生气?”见叶承安不说话,他又接下去,“是因为我生气?我以前是不是做过让你讨厌的事?”
“我说过,你的过去我不想谈。”
“那你的过去呢?愿不愿意谈一谈?”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人过一辈子,总有几件开心的事,能记得格外清楚,就象糖果,嘴里苦的时候,拿出来尝一尝。”
“我不吃甜的。”
“不喜欢?”
“不相信世上有甜的那种味道。”
“甜味是有的,不管是舌头还是心灵,都尝得出。”
“你倒是介绍一种糖果,能吃到心里也甜的?”
就这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没有什么意义,却被林间新鲜的空气感染着,一路走着,心情渐渐放松,慢慢敞开胸怀。有那么一刻,顾展澎觉得自己距离小安的心灵,跨近了一步。
很久没来了,叶承安记忆里的那条小河已经干掉了,只剩下磨得光溜溜的鹅卵石。
“你看,我的记忆也不可靠。”
“只是你长久不出门而已,世界是变化的,而你却静止不动。”
“你总是寻机会教我做人。”
“ 是看你那么消极,感到可惜。你本来是个那么快乐的人,而那天你想都不想就跳进湖里了,好似生呀死,都看穿看透,这不是你这年纪该有的态度。要照顾你的身体,首先要调整好你的精神,我想,你并没什么病,只是活得太灰暗,太消极。小安,你多久没笑过了?”
叶承安似乎真的想了想,望向远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波动:
“记不得了。”
他目光延伸的地方,正是月亮生起来的方向。夜空的颜色正在变深,很快就要给星子布满。山里的空气清新干净,冬季的天空清澈透明,有时候可以看见整条,银河。顾展澎也向相同的方向看去,在深蓝深处,他仿佛看见一双年轻的眼睛,笑的时候,弯弯如新月。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在顾展澎的调理下,开始了正常作息的叶承安,刚刚整理好出门准备下楼,却迎面看见顾展澎匆忙上楼。
“你起来了?我刚好要叫你。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我让你睁,你再睁开。”
“我不玩无聊游戏。”
“不是游戏,真的,是礼物。你配合一下吧!”
叶承安只得闭上眼睛,听见窗帘拉开的声音,接着是门,吹进一股清冷的风,害他打了个哆嗦。再然后……一只手拉住他……他本能抗拒地甩手,那手却用了力,不让他反抗,另一只手也盖上他的眼:
“别怕,跟我来。”
任顾展澎牵着他的手,走上天台,叶承安似乎明白了礼物是什么,因为,他闻到了新鲜的,雪的味道。
“好了,睁开眼睛吧!”
天地之间一夜白头,微明晨光里,雪依旧在纷纷扬扬地下,在每一寸空间,追随着风的方向,飘舞飞旋,沾在眉睫之上,融化时,眼泪一样地流。
“还记得几天前你说过,雪是冬天的精华,而这是个没有灵魂的冬天。”
“看来是我太悲观。”
“雪是祥瑞之兆,小安,连老天都配合,给你的冬天带来灵魂,你是不是也应该有信心,这个冬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从过去中走出来,那些都过去了,前面只有明天,明天是甜的,小安,你要打开你的心灵,才能品味出生活的甜的。”
叶承安舔着落在唇边的一朵雪花,竟真的有些甜,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为了甘甜的雪,为了甘甜的,明天。
第六章 假如没有明天
因为小雪带来的降温,屋子里显得冷,唐叔忙碌着生了楼上楼下的所有的壁炉。叶承安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火边取暖,看书,弹琴的时候也少了,问他怎么不弹,他说冻手指头。
“你家这么大,怎么也不装个中央空调什么的?”
“这是祖传的老房子,爷爷就是在这里长大。他过世以后,奶奶为了纪念他,也不允许改变,反正平时在这里生活的,也就奶奶跟我。”
“哦,那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顾展澎有些腼腆地提出要求,“我想学点简单的调子,麻烦你教教我啊?”
“你要学钢琴?”叶承安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带着玩笑的口气确认,没想到顾展澎竟然当真。“伸出你手给我看看。”
顾展澎不明就理,只好乖乖伸出手。他因为个子高,手也很大,虽然不似叶承安那么修长美好,也不太难看,并自认为还算灵巧。
“你的手长得不错,不过拿手术刀更加合适。”
“简单的也不行?试试么,说不准,我是个天才也不一定。”
“就算你是天才,也太晚了,况且我们认识十年,你要是有天赋,我早就发现,别说天赋,你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顾展澎被损得有些没面子,却不肯放弃,
“勤能补拙,我多练习不就行了?来,来,教教我。”
叶承安并不明白为什么顾展澎这么急切地想学钢琴,他想也许日子过得太无聊,才会想弄点游戏打发时间吧?也就不再推辞,琴房里是比卧室里冷,唐叔连忙弄了个电暖器,插通电源以后离开,在楼梯口看回去,钢琴凳上的两个人的背影并肩坐着,显得亲密,好象回到很久以前……他下楼时叹了口气,即使造化弄人,也希望这一切来得不晚。
叶承安并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老师,大多也是因为他以为顾展澎是贪玩而已。没想到顾展澎还挺认真,只是“勤”是否能补拙,也因人而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叶展澎的手指头下显得那么简单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是不同的故事。叶展澎对他要求并不高,也极力地容忍着他的“一指禅”,一个上午过后,那顽固不化的五个手指头终于是开了点窍,顾展澎的右手终于能找到音符,并能弹上一两句。
“我到的第一个晚上,你弹的那个曲子叫什么?”
“你听到了?”
“想不听到很难吧?你弹了一个晚上,害得我睡不着。”
“你是在投诉我制造噪音?”
“正相反,觉得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假如没有明天。”叶展澎说完,侧头看着顾展澎,似乎在测试。
顾展澎脸露惊讶,却不象想起什么的样子:
“怎么这么悲?不好,这名字起的不好,是谁写的?”
“我。”
顾展澎绝对相信以叶承安那带着自虐的性格,能写出这样的曲子,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在什么情况下,写出这样的曲子?”
“忘了。”
“哦……真的忘了,还是你期望着忘记?”
这话似乎问错了,叶承安转身站起来,走了。留下顾展澎,看着那背影在空旷走廊里,单薄而倔强,他越来越发现,叶承安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身体发肤的部分……开始吸引着他,渴望着,打开那扇关闭得又紧又久的门。他坚信那扇门后,他发现的不仅是真正的叶承安,还有他自己。
还好,叶承安并没有真的跟他生气,午饭时候已经又坐在一起,还喝了他帮忙盛的汤。其实,大宅里的生活,两人年龄相近,慢慢学会了依赖对方,许久以前系下的结,也始终把他们牵系在一处,尽管还不能知心交底,却隔着极其微妙的膜,小心地探索着对方的世界。
周末过后,叶承安咳嗽的老毛病有些反复,缩在床上不肯动弹。唐叔端上加了梨的银耳糖水。
“是顾展澎炖的,说是对你咳嗽好的,午饭我给你送上来,别下去吃了。晚饭的时候再看你觉得怎样。”
叶承安接过去,透过细瓷的碗,感到汤水传达出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午饭过后,他小睡了一会儿,睡得不怎么沉,闻到一股甜甜的蛋糕味道,很清淡,分不清是梦里的,还是梦外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他到洗手间收拾一下,套了件白色的毛衣准备下楼,刚拉开卧室的门,发现唐叔正要敲门。
“我还想看你醒了没有。”
“嗯,刚刚醒。顾展澎呢?”
“他在楼下,你先进去一会儿,我偶话跟你说。”
叶承安回到卧室,却发现唐叔并没有什么真的重要的事情跟自己说,他猜疑地看着唐叔,
“唐叔,你今天怎么了?”
唐叔看了看钟,也不再拖延,只得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走廊里摆了两排带着香草味道的蜡烛,烛光和香气引导着他走到客厅,刚到,简单的琴声响了起来,是一首简单的“祝你生日快乐”,不十分准确,也不怎么连贯,却诚意十足,弹奏的正是前两天才跟自己学习的顾展澎。钢琴上还放着一个不大的奶油蛋糕,如果说钢琴曲是入门水平还不如,那这个蛋糕的水平简直可以说是寒嗔。可叶承安感觉着身体里一股暖流游走,汇集在一颗“砰砰”跳动的心间,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这种感觉是好还是坏的时候,顾展澎已经端着那丑陋的蛋糕走到他面前,轻轻说了声:
“生日快乐!”
那么多人祝福过他生日快乐,唯这一声,让他感到真正的快乐。
蛋糕做得并不甜,明明是糖放得不够,顾展澎还要狡辩一下,说是因为知道叶承安不喜欢吃甜的,才减少了糖的量。
“可你不是说,会让我喜欢甜的吗?”叶承安故意问。
“舌头的体会不如心的重要么!”
“嗯,这倒也是。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发现了你的入学注册表格,还有,真想不到,你竟然有二十八了!完全看不出来!”
“你看我象多大?”
“说你十八岁我会相信。”
“嗯,我也希望永远十八岁。”
“你长得这么年轻,还怕老?再说,男人老点怕什么?显得成熟。”
“不是怕老,”叶承安用叉子玩弄着蛋糕上的奶油,“是因为,那年,我认识你。”
顾展澎在微暗的灯光里观察着叶承安低垂的睫毛,叶承安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想起那日落水以后,面前的一双手臂紧紧地抱过自己,两人也是近得可以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小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天从午夜开始?”顾展澎柔声道,“因为每一个明天都是从今天开始,哪怕我们不能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哪怕明天的甜,我们可能体会不到,今天也不能留下遗憾。所以,假如没有明天,我们今天,依旧可以很快乐。”
“最憎恨你这种花言巧语的人。”
叶承安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必定是湿了,他努力把目光从顾展澎的脸上挪开,借着目光的移动,将那快要出框的眼泪成功地再吸收回去,可他的身体却不能抑制地颤抖,不禁说出口:
“这不象顾展澎会说的话。”
“我以前是怎么说的?”
“你说,假如没有明天,今天也毋须徒劳争取。”
顾展澎几乎肯定了自己跟小安从前的关系,原来心中这股难以掩饰的爱恋并非空穴来风,都是因为失忆前系下的解不开的结,所以如今他们仍然捆绑在一起,分不得,舍不下。
“小安?小安……”
他慢慢靠近叶承安的脸,手指轻柔刮过他的眉眼,嘴唇犹豫着,终于印了上去……
象是扯去了最后一层轻纱,顾展澎跟叶承安的相处,变得明朗起来。叶承安不高兴的时候依旧难免刻薄,可顾展澎不再介意,他开始学着研究着小安的脾气,了解他冷言语背后的潜台词。因为那神秘不可知的过去,加上孤僻的性情,小安象迷雾一样吸引着他,那种吸引慢慢地演变成一种诱惑,勾引着他的注意,如同中了招,着了魔。
这天,他在书房找了本书,准备到楼上找叶承安,经过二楼,好象看见有人影经过,他喊了声“唐叔”,却没人回应。楼上的洗澡间正响着,小安应该在洗澡。顾展澎往前走了两步,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可以看见唐叔正在院子里扫雪。他不禁皱了皱眉,刚要离开,发现旁边的一个房间的门没有锁。叶承安和唐叔都跟他说过,空着的房间不要去,大部分的房间都上着锁,只有唐叔有钥匙。大概因为是旧锁,要拉得很用力,才锁得紧,因此这个门才没有锁住。他并没想要进去看,门却在这时,象是考验他一般,开了个缝儿,露出房间一角,顾展澎踌躇一会儿,还是无法抗拒心中的好奇,便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看,整个人楞住,如同给人钉在原地,再不能移动,又给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每个汗毛孔都结了冰。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这不是一般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更象是……遗相。而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小安。
第七章 生死两茫茫
门“哐”地关了个严实,接着是“喀擦”上锁的声音,转过身的叶承安脸上毫无表情,说道:
“不是跟你说过,有的屋子不要进么?”
顾展澎的心仍然给那遗相紧紧抓着,对近在咫尺的叶承安反倒忘了害怕。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承安的脸,这人虽然苍白如纸,可眼波流动,嗔怒笑骂的表情那么生动,怎么看也不象人已故去,剩下的魂魄。
“看什么?”叶承安问他,“怕我是鬼?”
“你是么?”顾展澎反问回去,“小安,我厌烦了猜来猜去,跟我说实话,这相片是怎么回事?哪个活人会用这种照片诅咒自己?”
“照片不是我弄的,”叶承安解释得心平气和,“想我死的人太多了,弄个遗相算什么……”
“别说这些!告诉我,你是人还是鬼?”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