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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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寇仲为之愕然。
※※※
徐子陵掠进横巷,提气轻身,箭矢般冲刺了近十丈的距离,猛然换气,竟硬是改变方向,翻过左方高墙,穿过不知那一家人雨粉漫漫的后院,从另一边院墙翻出,再越屋过舍,最后始从另一条小街转回天街去。
闪入一所成衣铺内,以最迅速的方法买了帽子外袍,再走到天街洛水的路段上时,已变成个像不堪雨打风吹故而要把帽子压至双目的佝偻老人。
跋锋寒仍在前方十多丈外施施而行,似乎没留意和更乏兴趣去理会是否有人跟踪在后。
事实当然非是如此。
若论老到狠辣,他和寇仲仍及不上跋锋寒。
跋锋寒正在找寻猎物。
突利的目标既是跋锋寒,自会遣人严密监视跋锋寒,甚至若知他落单,趁机亲身赶来向他下手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跋锋寒讹称要去见单琬晶,只是想撇下徐子陵,好将恨他的人引出来。
跋锋寒忽转西行,沿着洛水在风雨中漫步,雄伟的背影既骄傲又孤独。
这段路除了两旁树木外,再没有蓬盖一类挡雨的东西,故行人稀少,只间有车马经过。
徐子陵倒不是怕被跋锋寒发现他在跟踪,而是怕被其它跟踪跋锋寒的人发现自己。
环目四顾,心生一计,忙跃下堤边,登上一艘系在堤岸的无人小艇,驾轻就熟的沿河西上,遥遥吊着正踽踽独行的跋锋寒。
在茫茫烟雨的洛河之上,两边楼房矗立,河岸泊着大小舟舶,徐子陵忽有魂断神伤的感觉。
一本〈长生诀〉,把他和寇仲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假若事情可重复一遍,他是否仍会把这本东西扒到手上呢?
他真的不知道!
如若在太平盛世之时,他们自然不会遇上素素、李靖等人,弄至现在恩怨难分的局面。贞嫂则仍然在扬州街市卖包子,而不是不知所踪。
他们脑海中又浮现出师妃暄清丽的玉容!
她的伤是否严重?
伤愈后她会不会再来找自己算账?
长长叹一口气时,轻舟已来到洛阳著名的西苑入门处。
※※※
寇仲皱眉道:要我去见谁?
云玉真避而不答,笑道:你和子陵两个家伙在竟陵城破后便溜之夭夭,遗下了一个偌大的烂摊子,自己则到洛阳搅得满城风雨,使人人都恨不得狠狠揍你两人一顿。
寇仲笑道:你的萧老板该感激我才对。竟陵一战我虽失去城池,但老爹也只能得个惨胜。否则今天他的江淮军早兵早兵逼东都,我和你那还可以在这车厢子里亲热缠绵?
云玉真俏脸微红,横他一眼道:你究竟想不想听下去。
寇仲久未得闻关于杜伏威的任何事,说不关心商秀珣和逃出竟陵那些曾和他并肩作战的将士就是骗人的。只好低声下气道:美人儿师傅请说。
云玉真似有点情不自禁的再伏入他怀里,梦呓般道:当年初识你们时,你们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子,那知只区区数年,便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云人物。
顿了顿,油然续道:杜伏威确是虽胜犹败,得的亦只是一座空城,使他暂时无力北上,转而经略东南。
寇仲心切问道:飞马牧场和四大寇的情况如何?啊!该说是三大寇才对,因为其中一个叫什么焦饭千碗的毛燥给小陵宰了。
云玉真在他怀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嗔骂两句后,才道:你和商秀珣是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把她勾引到手,快从实招来。
寇仲暗忖女人就是女人,竟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仍不忘呷醋,苦笑道:你当我是色中饿鬼吗?会随处勾引女人?快报上军情,否则在我大刑侍候下,保证你要粉臀开花。
云玉真媚眼如丝的仰起如花玉容,妮声道:三大寇首战已失利,飞马牧场又有地势之险,故只攻了个多月,便粮尽撤军。更主要的原因是杜伏威怕三大寇坐大,故不肯发军往援;而萧帮主又在大江上游设营立寨,拖他们后腿,令你老爹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飞马牧场说不定早完蛋了!
寇仲松了一口气道:差点给你吓坏,原来南方仍是一片好景象。
云玉真叹道:恰恰相反,南方现在是形势危急,否则人家也不会在这里任你大占便宜。
寇仲一征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西苑是以积翠池为中心,配以各式庭院建筑的园林。
当跋锋寒步入西苑时,雨势更是绵密,春寒阵阵,游人绝迹。
周围十余里的积翠池与烟雨浑和在一起,若天地般无边无际。
湖中叠石为山,其中三座高出水面百余尺,在茫茫雨粉里,若隐若现,仿似传说中被称为蓬莱、方丈、瀛洲的三座仙山。
最发人遐想的是这三座石山上均建有楼阁,曲桥相连,无限地加强了整个景象的深远感和空间感。
在湖北处有河道引水入湖,两岸院舍林立,堂殿楼阁,无不极尽华丽。
河道宽约若二十步,上跨飞桥。
跋锋寒神情木然的步过飞桥,前方有座杨柳修竹间杂而成的园林,园心有一小亭,在霪雨下益显其凄冷迷离之美。
跋锋寒踏足在碎石小径上,缓缓而行。
就在此时,亭内忽然闪了个女子出来。
他毫不惊异,仍是不徐不疾的朝小亭走去。
此女身段高「身兆」优美,米黄色云纹状的窄袖袍服,腰系红白双间的宽带,使她的细腰看来更是不盈一握。
头戴遮雨的斗篷,这时正以粉背向着跋锋寒,故看不到她的面貌。但谁都会从她美丽的背影,联想到最美好的事物。
女子以突厥语说了一句话,声音沉郁动人。
跋锋寒在离小亭十步许处停下,叹了一口气,以汉语答道:这是何苦来由?
女子旋风般转过身子,左手扬起,一道金光若迅雷激电般向跋锋寒胸口直射过来。
※※※
云玉真柔声道:杜伏威如今和沈法兴结成联盟,准备大动干戈,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子通。
寇仲悬着的心松驰下来,吁出一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子通亦非什么好人,让他们鬼打鬼是最理想不过。
蹄声的答,马车继续在春雨绵绵的长街推进。
寇仲对李子通的印象已有点模糊。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们两兄弟和素素乘着香玉山安排的船到江都,意图凭着偷自东溟派的账簿扳倒宇文化及,却在大渠上给李子通截着,还交过手,不过李子通倒颇有风度,无功而退时还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云玉真坐直娇躯,不屑道:还以为你是个人物,竟会如此短视。
寇仲伸手在她脸蛋拧了一把,哂道:激将法对我仲少是没有用处的,咦!李子通何时成了你的亲戚,否则为何你要如此关心他?
云玉真生气道:快滚下车,我以后再不要和你这种无知之徒说话。
寇仲笑嘻嘻道:再请美人儿师傅息怒,李子通确是个关键的人物,他本身虽不算是什么东西,但他手上的江都却掌握了南北交通的枢纽,还有可循水路进军北方的方便。
唔!确是一个问题。
云玉真当然知道他在敷衍她,讶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若让杜伏威得到江都,你老爹那时将尽有江东淮南之地,更掌握了大江出海的信道。你曾是江都人,该知那处是如何重要和可赚大钱的地方。
寇仲舒服地挨在椅背处,伸个懒腰道:这是假如江都失陷才会出现的局面。老爹现在元气大伤,否则也不用和沈法兴拉关系。而沈法兴更和小弟交过手,横看竖看都不像什么材料。李子通虽然亦非什么好东西,但撑上他娘的一年半载该没有问题。现在我满身烦恼,那有空去管那么远的事?何况也轮不到我去管,萧铣横竖闲着无事,就让他去料理好了!
云玉真瞥了窗外一眼,冷哼道:你这叫既不知己,更不知彼。沈法兴本身绝非省油灯,现更出了个英明神武的儿子沈纶,文武双全,故声威大振。你老爹的拍档辅公佑则招募了大批新兵,现正密锣紧鼓备战。一旦让他们攻陷江郡,李子通固要完蛋,你的商场主商美人还要立即成第二个目标,你自己去想想吧!
寇仲皱眉道:这最多是不知彼吧!又有什么不知己的?
云玉真闷哼道:到了!让别人跟你说吧!
车子驶进横街,转进一所院落去。
※※※
跋锋寒从容探手,看似缓慢,偏偏却一分不差的把那突厥女郎射来的金光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原来是一枝黄金打制的发簪。
女子以寒若冰雪的声音操着流利的汉语道:这根金簪物归原主,从此刻开始,芭黛儿以后和你跋锋寒再无任何关系。
跋锋寒凝望指间金簪,心中百感交集,叹了一口气,道:黛儿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把金簪还我吗?
比起以前,芭黛儿明显是消瘦了,但却仍然有着那令他一见倾心的美丽。
当年她只有十五岁,是突利可汗钦定的小妻子,随着突利和他麾下高手在大漠追杀跋锋寒,却遇上一场大风沙,使她在迷途落单的情况下为跋锋寒所擒。
她苗条而丰满的美丽胴体,妖媚得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屈而充满挑战性的眼神,都强烈地吸引跋锋寒,撩起他深藏的情欲。使两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事后芭黛儿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还随他在大漠草原上流浪了一段日子。
芭黛儿乃现今突厥王颉利大汗军师赵德言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跋锋寒的汉语就是跟她学的,也是在那时使他对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生出向往之心,决定南来。
为了武道的追求,在一个神伤魂断的晚上,他终于悄悄离开她。
芭黛儿是唯一能令他感到歉疚的女子。
在斗篷的包里下,她嫩滑白哲的皮肤每一寸都能勾起他最甜美的回忆!
此姝如此吸引他不仅是凭诱人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华、明朗、直爽和少女的天真,形成一股无比吸引的魔力,使他情不自禁的堕进情网去。
而他亦疯狂地吸引着这本是敌人的美女。
但这一切都变了。
芭黛儿已成了突利的女人,现在她眼中只有恨而没有爱。
从金簪射来的速度和力度,他清楚知道芭黛儿在他离开后的五年勤修武事,凭她过人的天赋智能,已成了他可怕的劲敌。
芭黛儿玉容转趋乎静,直瞪瞪的紧盯他,浓密睫毛下的一对大眼睛却燃烧起仇恨的怒火,一字一宇地道:我要亲手把你杀死!
第六章爱恨情仇
寇仲甫下马车,一名劲装疾服的彪形大汉迎上来施礼道:定扬可汗麾下先锋将宋金刚,拜见寇兄。
寇仲听得一头雾水。他既不像突厥人,虽有浓重北方口音,但字正腔圆,分明是道地的中土人士。加上随在他身后的四名慓悍手下,也没半个似突厥人,偏是称自己的主子为什么娘的可汗,讶道:我听过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甚或刚来洛阳的突利可汗,偏是没听过定扬可汗,宋兄不是改了个汉名的突厥人吧?
他这番话可说是毫不客气,皆因以为中了云玉真诡计,踏进突厥人布下的陷阱内。
岂知宋金刚毫不动气,微笑道:寇兄误会了!敝主刘武周,只是受突厥人封为可汗,却非是突厥人。
寇仲心忖那即是做突厥人的走狗。同时心中大讶。
若照刚才云玉真的话推测,就算在这里见到李子通他也不会吃惊。但见的是眼前这风马牛不相关的人物,却使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云玉真和卜天志分别来到他两旁,前着道:在这里淋雨,不若到屋内细谈吧!
宋金刚亦作出恭请的姿势,寇仲则是好奇心大起,又感到对方没有恶意,遂欣然朝大门走去。
※※※
芭黛儿长大了,多了以前所没有的成熟风韵,也失去了以前纯真无邪的特质。跋锋寒听得芭黛儿要杀他,脸容冷静如岩石,不见丝毫波动,淡淡道:黛儿回去吧!这是个不适合你的地方,芭黛儿只属于积雪山峰下的大草原。
芭黛儿柔声道:当我行囊内放有你的头颅之日,就是我回去之时。
跋锋寒凝望她好一曾后,蓦地喝道:突利你不敢现身吗?
一声冷哼,来自左方竹林深处,然后一名身穿汉人便服,年约三十的健硕男子悠然走了出来,在跋锋寒左方二十步许处停下,手上的短杆马枪收到背后,枪头在左肩上斜斜竖起,形态威武至极,风度姿态均予人完美无瑕的感觉。
跋锋寒不用看也知他这枝由波斯名匠打制的马枪把手的地方铸有一只秃鹰,全枪重达六十斤,钢质绝佳。在突厥,这枝标志着他武技的伏鹰枪已是家传户晓,敌人则闻之胆丧。
当年跋锋寒被他在沙漠追上时,曾吃尽他这伏鹰枪的苦头,幸好一场沙暴把整个形势逆转过来,亦使他除了是突利的死敌外,更多出个情敌的身份。
若非芭黛儿乃处罗可汗的亲族,又是赵德言的爱徒,兼之突利眷恋甚深,恐怕芭黛儿早被处死,以消突厥人这类最难忍受的奇耻大辱。
两人目光相触,有如两道闪电在空中交击,互不退让。
突利像跋锋寒般是典型壮硕的突厥人,虽比不上跋锋寒的俊伟,轮廓粗犷,发如铁丝,但却另有一股硬朗雄健的男性气概。
他年纪并不大,但脸上粗黑的皮肤和左颊的多道伤痕,却展示出他曾经历过艰苦的岁月和凶险的锋镝。眼神锐利而冰冷,却并没有把仇恨透出来,显示出高手的深藏不露和武技的湛深修养。
对视了好半晌后,突利露出一丝森寒的笑意,淡淡道:区区一个马贼,竟能使我们劳师动众,跋锋寒你也足以自豪。
他说的是突厥话,跋锋寒却以汉语微笑应道:我们之所以成为小马贼,皆拜你们这群大马贼的恩赐。强者为王,此乃千古不易的真理。如今就让跋某人领教你的伏鹰枪法,好完成上趟我们未竟之战。
突利哈哈一笑,改以汉语沉声道:死到临头,仍敢口出狂言。
转向芭黛儿道:黛儿你不是为这一天苦候多年吗?现在我便为你押阵,让你……
芭黛儿冷冷打断他道:你曾答应我不会来的。
突利眼中首次掠过愤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