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5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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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满彩灯本像梦境般美的栖凤阁,忽然变成个没完没了的噩梦。
尚秀芳歌声传来,清唱道:月宇临丹地,云酋网碧纱。御宴陈桂醋,天酒酌榴花。水向浮挢直,城连禁苑斜。承恩恣欢赏,归路满烟霞。
即景的歌词,配合她不含半丝杂质洒丽而略带伤感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晚上,别具精瓷白玉般的冷凝美感,听者谁能不为之动容。
烈瑕一震停步,立在栖凤阁四名宫女迎候的大门外,高吟道:翠幌珠帘不独映,清歌责瑟自相依。烈瑕愿永作秀芳大家的知音人。
他身后的寇仲和徐子陵惟有相视苦笑,烈瑕走这般小小一截路,已尽显夺取尚秀芳的实力,使寇仲和徐子陵亦要沦为配角。
幌帘不独映,歌瑟自相依,是两人永远没法想到的示爱高明招数,但烈瑕却如此轻松而漫不经意的出口成章,投尚秀芳所好。
避往一旁恭请三人人间的礼宾司唱道:寇少帅、徐公子、烈公子到!
寇仲和徐子陵生出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藏的感觉,在烈瑕的比对下,只能感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窝囊料子。
尚秀芳啊的一声,声音传来不好意思的道:寇少帅徐公子,请恕秀芳失礼之罪,竟不知两位是与烈公子一道来哩!
这番解释,只令寇仲大感难过,而徐子陵则是替寇仲难过。
烈瑕表现出他的风度,退往与礼宾司相对的另一边,躬身道:两位大哥请!
寇仲恨不得举手捏着他咽喉要害,迫他以后不得再惹尚秀芳,可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容他这般快意。还装出不在乎的笑容,道:烈兄不用客气,你先去拜见秀芳大家,我和陵少有几句私话说。
烈瑕道:如此小弟先行一步。
说罢急不及待的入阁而去。
两人再对视苦笑,这才跨步入间。
偌大的厅堂,当中摆下一桌盛筵,杯盘碗筷无不精美考究。
靠湖那边是一排桶酋,外面是雕栏玉砌的临湖平台,可达志和长腿女将宗湘花伴着一身紊黄,美若仙子的尚秀芳,正凭栏观赏温泉湖云雾缭铙的动人美景,环湖回廊时现时隐,朝平台走出去的烈瑕就像从凡尘投身往仙界。
那是种绝不真实,又正因其不真实而份外迷人的美。
厅内没有侍从,礼宾司交待两句后,退出厅外,剩下两人。
寇仲目光投往阁外平台,摇头颓然道:陵少不用再担心我移情别恋,我根本不是烈小子的对手,这小子有可能比侯希白更厉害。
尚秀芳甜美的笑声像薰风般从外吹进来。
徐子陵皱眉道:为尽朋友的道义,你是否该警告尚秀芳。她不听是她的事。
寇仲想起今早情不自禁半带用强的吻尚秀芳香唇的动人情景,现在却要目睹尚秀芳和自己的敌人言笑晏晏,心中那股难受窝囊气,实无法以言语去描述,道:男女间事,外人很难干涉,如枉作小人,只会惹尚秀芳反感。
徐子陵耸肩道:你并不是外人?
寇仲苦笑道:问题是我已失去追求她的条件,否则你也不会多番在此事上劝阻我。最乾净俐落的方法仍是一刀把他宰掉。
可达志此时不知是否想眼不见为净,回到厅内,双目杀机闪闪,狠狠道:你们看到吧!,这小子公然跟秀芳大家打情骂俏,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内,落我们的面子。
寇仲冷哼道:看他能得意到何时?
接着回头一瞥正门,肯定拜紫亭龙驾未有影踪,正容道:你可知你的杜大哥和我们说话后,立即去见许开山,还与他吵得脸红耳热气冲冲的离开吗?
可志失声道:甚么?
旋即脸色一沉,道:你们跟踪他?
徐子陵道:我们没有跟踪他,却有位朋友在暗中监视许开山,凑巧目睹整个情况。当时许开山正在龙泉城最红的名妓慧深的香闺里。
可达志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双目不时现出凶光,好半晌后,忽然像变成斗败的公鸡似的,颓然道:唉!怎会变成这样子的,杜大哥竟这般失策。
寇仲坦言道:人心难测,但照我们看杜兴是真的不晓得许开山的身份。
可达志沉吟道:我们是错估杜大哥火爆的性格,他这样去找许开山,只会泄露出我和你们合作的秘密。打草惊蛇,杜大哥为何如此不智。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头痛,这应是可达志能接受的极限,如何才能说服他相信杜兴是个只为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表面义薄云天,暗里无恶不作,更可以出卖任何人,且包括他可达志在内。
可达志愕然道:为何欲言又止?你们不是怀疑他向许开山出卖我们吧?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寇仲苦笑道:因为怕说出我们的想法,你老哥会不能接受。
可达志微一错愕,双目精芒大盛,不悦的盯着寇仲,坚决的摇头道:我认识杜兴,他绝不出卖朋友。
宗湘花客气而冷淡的声音在平台出口处响起,道:秀芳大家请三位到平台相叙。
寇仲和可达志四目交锋,各不相让,清楚表明双方在对杜兴的看法上的分歧。
徐子陵向宗湘花含笑道:宗侍卫长请告诉秀芳大家,我们立即出来。
宗湘花怎晓得寇仲和可达志剑拨弩张的背后原因,还以为是宿敌相逢,发生冲突,道:
少帅和可将军请看在秀芳大家脸上,暂将个人的事搁在旁,留侍宴会后再说好吗?
说罢别转娇躯,回平台去。
徐子陵尚是首次在近处看这冷若冰霜的靺鞨美女,感觉到寇仲所说她别具一格的吸引力。
寇仲伸手轻拍可达志宽敞的肩膀,笑道:今晚可兄帮手的事就此作罢,因为我怕伤了你和你杜大哥间深厚的交情。
可达志色变道:你当我是甚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寇仲心中有气,皱眉道:你为何不能向好的一面去想,我是为你着想,才请你置身事外。麻烦你通知杜兴,我再不用他出手助拳。
可达志勃然怒道:你们是否认为我可达志联同杜兴来害你们?
徐子陵见两人愈说愈僵,正要打圆场,足音从正门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均感愕然。
来的竟是韩朝安和金正宗,左右伴着他们的小师姨傅君嫱。
第 43 卷
第一章天竺狂僧
寇仲朝进来的傅君嫱、韩朝安和金正宗迅快瞥上一眼,立即别回头来向神色不善的可达志道:我们可否借一步把事情说清楚。
可达志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要说就在这里说个一清二楚。
寇仲勃然怒道:在这里?你是否要我将所有事情全抖出来,大家一拍两散。
可达志亦动气道:要一拍两散的是你而非我!想你亦应该知道,大家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傅君嫱在礼宾司的引路下,刚跨过门槛进入阁厅,立即感觉到厅内火爆的气氛,更见寇仲和可达志怒目相对;她也像宗湘花般误以为两人是一向水火不容,所以一言不合,发生冲突。正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韩朝安从后移前,凑近她低声说两句话,傅君嫱微一颔首,与金正宗和韩朝安移往门旁,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徐子陵见到这般情况,怕两人真的吵起来,低声道:有客人来哩!待会找个机会再说好吗?
可达志断然摇头道:不!现在轮到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寇仲向徐子陵作个你听到啦的表情,又转向傅君嫱遥遥作揖道:请恕小子无礼,待我和这位仁兄算过旧账,再向三位请罪。然后朝可达志道:可兄能否容我直话直说,有哪句话就说哪句话?
徐子陵心中暗叹,晓得在愤怒冲昏理智下,寇仲已豁出去,再不理后果,而寇仲和可达志之所以如此愤激,皆因双方均曾视对方为可信任而有好感的战友。正因此中微妙的敌友关系,演成意气之争。
可达志冷哼道:小弟洗耳恭听。
临湖平台那方尚秀芳等的注意力也移到厅内来,停止说话,这色艺双绝的美人儿更是秀眉紧蹙,因两人在时地均不合宜的环境下发生冲突而神情不悦。
寇仲双目精芒烁闪,点头道:好!你老哥先答我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是世上因何有那么多人会被骗?
只看神情,即知傅君嫱等听得不明所以,捉摸不到为何这对宿敌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缠不清。
可达志脸容转冷,缓缓道:你当我是三岁无知小儿吗?会中你的奸计兜个弯来骂自己,被人骗顶多是个可怜的蠢材,但诬蔑人则更是卑劣之极的小人。
寇仲哑然失笑,竖起拇指道:可兄果然是个不易被骗的人。我想藉此引出来的道理,就是只有你信任的人才能骗得你。其实我们也曾错信别人,致终生抱恨,故不愿见可兄重蹈覆辙。
他们这番对答说话,没有蓄意压低声量,故远至尚秀芳等均可听得清楚。
但除徐子陵外,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在争拗什么。
徐子陵放下心来,知寇仲回复理智,所以忽然变得从容不迫。
可达志却毫不领情,双目凶芒大盛,神情更显冷酷,沉声道:少帅兜来转去,最终仍是继续在侮辱我和我尊敬的人,少帅可知大草原上没有人比突厥人更着重声誉。
寇仲微笑道:可兄若想诉诸武力来解决此场争拗,我寇仲定必奉陪。
徐子陵心中叫糟,寇仲此刻何来资格和本钱奉陪可达志,那跟自杀实没多大分别,但也知寇仲被可达志迫得没其他选择。
不由暗朝韩朝安扫去,见他全神贯注的打量寇仲胸口的位置,似要透衣细审寇仲的受伤真况。
可达志心中仍顾忌尚秀芳,先透窗往她瞧去,才道:少帅是否在耍小弟?除非你根本没有受伤。
寇仲淡淡道:这正是最精要之处,叫置诸死地而后生,败中求胜,乃刀道修行一个不可或缺的部份。
可达志摇头道:我可不领你这个人情。要动手就另觅时间地点,一切由你决定,只有你自己晓得何时能完全复元。若现在动手,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只会饮恨收场。
他的说话透露出强大的自信,亦充份表现出高手的风范和气度。
寇仲正要说话,倏地一把柔和沉郁,非常悦耳的低沉男声在轩外响起道:可否让我伏难陀来作个持平之评:若两位立即生死决战,我猜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我的道理是凭这样作根据的,先假设两位势均力敌,而少帅因负伤致功力大打折扣,看似必败无疑,但是可将军却因心无杀念,且有怕被讥为恃强凌伤的顾忌,故会在战局初展时留手。
岂知少帅的井中八法最重气势,且在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口,一旦有机会放尽,纵使伤口不断淌血迸裂,亦必能将可将军迫上绝地,惟却无法承受可将军临死前的反噬,致形成两败俱亡之局。
他的说话有条不紊,分析入微,兼之语调铿锵动听,掷地有声,充满强大的感染力,又表现出能把两人看通看透的眼力和才智,故人虽未至,说话已达先声夺人的神效,包括寇仲和可达志两个被评者在内,听者无不动容。
可达志虽被驳回所说的话,但因伏难陀这个天竺高僧非是指他武技不如寇仲,反在某一程度上暗捧他的品格,所以并不感难受。
众人朝大门望去,三个人现身入门处。
居中是脸色凝重的拜紫亭,他右边是个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举止气势绝不逊于龙行虎步的拜紫亭。头发结髻以白纱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显得更为高挺,眼神更深邃难测。看上一时间很难确定他是俊是丑,年纪有多大?
但自有一股使人生出崇慕的魅力,感到他是非凡之辈。
在拜紫亭另一边的赫然是大胖子赃手马吉,脸上挂着似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但认识他的人均晓得这只是伪装出来的。
厅内诸人纷纷施礼,迎接主人,把寇仲和可达志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
尚秀芳此时从平台回到厅内,娇声呖呖地的向三人请安问好,她尚是首次与马吉、韩朝安、伏难陀等见面,由拜紫亭逐一引介。
烈瑕亦像寇仲、徐子陵和可达志三人般,特别留心伏难陀的一举一动。而伏难陀则像变成一座石像般肃立在拜紫亭旁,只在介绍到他时颔首微笑作应,予人莫测高深之感。
一番客套场面话后,拜紫亭转向寇仲和徐子陵道:两位可否在宫内盘桓两天,让本王稍尽地主之谊?
众人间弦歌知碓意,明白拜紫亭是向两人提供疗伤的安全地点。此话既出,寇仲和可达志之战当然更无可能立即进行。
寇仲微笑道:大王不是想让人随便把我的名字倒转来写吧!
他今午见拜紫亭时,曾作过若不能于今晚斩杀令他受伤的刺客,可任人把寇仲两字倒转来写的豪语。
拜紫亭哈哈笑道:少帅真豪气,不过若本王看得不差,少帅以身诱敌之计,不成功便成仁。还望少帅三思,好好考虑本王的提议。
此时主人与宾客均围拢于宴厅内筵席旁的近门处,对答说话。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心中暗骂,拜紫亭表面虽似对他们照顾有加,关怀备至,事实上却是把寇仲伤势严重的情况泄露出去,教刺客不要错过趁寇仲受伤的机会,而事后拜紫亭则可推个一乾二净,责寇仲好胜逞强。
拜紫亭、伏难陀和马吉三人联袂迟来,大有可能是他们因突利、颉利修好之事曾举行紧急会议,这解释了为何拜紫亭跨门入厅时神色如此凝重,显得满怀心事。
马吉目光扫过傅君嫱三人,皮肉不动的笑道:少帅因何事与可将军发生争执?可否让马吉不自量力的作个和事佬?
可达志耸肩道:马先生不用为此劳心费力。我和少帅的事从关中长安纠结到这里,只有';一言难尽';四宇可以形容。
寇仲笑道:可兄说得真贴切。
可达志双目异芒剧盛,沉声道:少帅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立即眉头大皱,可达志显然并不卖拜紫亭的账,仍要和寇仲私下约定决战的日期地点,实在有点过份。
尚秀芳不悦道:可将军……
可达志恭敬的道:秀芳大家请放心。我和少帅均消了气头,不会再作任何令秀芳大家生气的事情!对吗?少帅!
寇仲苦笑道:我两个知错啦!秀芳大家大人大量,原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