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上)〔英〕狄更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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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中一个角落里放着弃而不用的制鞋匠的凳子和工具,就象放在巴黎近郊圣安东尼区酒店旁边的那栋阴暗房子的第五层楼上一样,一件也不少。“真奇怪,”洛里先生说,眼睛看看这些东西,“他为什么要把他受难的纪念品保存起来呢?”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使他吃了一惊。问话来自普洛丝小姐,一个粗野的红脸女人,长着粗壮的双手,自从他在多佛的罗叶。 乔治饭店与她初次相识之后,他们逐渐熟悉起来。“我本应该想到——”洛里先生开口说。“算了!你本应该想到什么!”普洛丝小姐一插嘴,洛里先生就不说了。“你好吗!”小姐于是问候道——声音严厉尖刻,却又似乎向他表明她对他并无恶意。“我很好,谢谢你,”洛里先生温和地回答,“你好吗?”
“没有什么好炫耀的。”普洛丝小姐说。“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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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真的!“普洛丝小姐说。”小金虫的事儿弄得我很恼火。“
“真的吗?”
“天哪!说点别的吧,不要老是说‘真的’,要不你真叫我烦死了,”普洛丝小姐说,她说话干脆,性格与外表不甚一样。“那么,的确是这样吗?”洛里先生说,算是一种更正。“‘的确’也是够糟的,”普洛丝小姐回答,“但是好一点儿。 是的,我最近很恼火。”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我不想要那几打根本配不上我的小金虫的人都到这儿来追求她。”普洛丝小姐说。“那几打人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吗?”
“有好几百个人,”普洛丝小姐说。这就是这位女士的特点(正象在她以前或以后的许多人的特点一样)
:她的陈述一旦遭到反问,她便更加夸大其词。“天哪!”洛里先生说,算是他所能想得出来的最妥当的说法。“我一直跟亲爱的一起生活——或者说亲爱的一直同我在一起生活,还付我工钱;她其实根本不应该这么做。 你可以发誓作证,如果不付分文就可以养活我和她的话——打她十岁起一直如此。 这的确是很艰难的,”普洛丝小姐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是很艰难的,洛里先生摇了摇头;他把他身体的重要部分作为适用一切的法宝。“半点都配不上我那小宝贝的各种家伙总是跑来,”普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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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小姐说。“自开始——”
“我开始,普洛丝小姐?”
“不是你吗?是谁把她父亲重新弄活的?”
“哦!如果是那个开始——”洛里先生说。“这还没完吧,我想?我说,当你开始的时候,那是够困难的。 我不是说莫奈特医生有什么不好,他只是不配有这样的女儿。 这么说并不是责备他,因为每个人都可能有出乎意料的事儿。 可是,打那以后各色各样的人都忽然跑来围看他(我不怪他)
,想从我这里夺走小金虫对我的爱,这真够让我难受的。“
洛里先生知道普洛丝小姐个性善妒,但他也知道这个外表古怪的女人实在是一个毫无私心的人——这种人只有在妇女中才有——她们能为了纯真的爱慕和崇敬而甘愿地屈身为奴,献身于她们已失去的青春,献身于她们从未有过的美丽,献身于她们从未有足够运气获得的成就,献身于从未出现在她们自己昏暗生活中的灿烂的希望。 他很了解这种心灵的忠诚是人世间的至善至美,他万分崇敬这种超越于任何唯利是图的行为以上的奉献。 在他自己心目中的衡量标准里——我们全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标准——他认为普洛丝小姐更接近于下凡的天使,如果把她与那些由于自然和人为的因素比普洛丝小姐要高雅许多倍的许多女士相比,虽然她们在特尔森银行里都有存款。“除了一个人,这儿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配得上小金虫的男人,”普洛丝小姐说,“他就是我的兄弟所罗门,假若他这辈子没有犯过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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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洛里先生询问了普洛丝小姐的生活经历,才知她的兄弟所罗门是个毫无心肝的无赖。 他曾经夺走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去做一种投机生意,而将她永远地抛弃在贫穷之中,却毫无内疚之情。 普洛丝小姐对所罗门的忠诚的信赖(她把那种行为轻描淡写为轻微的过失)
,在洛里先生看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加深了他对她的好印象。“这会儿刚好没有别人,而且我们俩都是给人办事的人,”
他说,他们走回到客厅,友好地坐下来,“我来问问你——医生同露西聊天的时候从来都不提起他制鞋的那段时光吗?”
“从来没有提起过。”
“那么凳子和那些工具不是还保留在他身边吗?”
“哦!”普洛丝小姐回答,摇摇头。“但是我并不是说他心里从来不想那事儿啊。”
“你相信他经常想到它吗?”
“我相信。”普洛丝小姐说。“你能想象——”
洛里先生刚开始说就被普洛丝小姐打断了。“我从不想象任何事情。 根本就没有想象力。”
“我接受指教;据你推测——你能有时推测吗?”
“有时会,”普洛丝小姐说。“据你推测,”洛里先生继续说,明亮的眼睛里充溢了笑意,友善地看着她,“莫奈特医生是否有他自己的看法,而把那些迫害他的有关原因深藏在心底,也许,甚至还隐藏了迫害他的那人的姓名呢?”
“除了小金虫告诉我的以外,我什么都不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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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她觉得……?”
“她觉得他是这样。”
“请你不要因为我问了所有这些问题而感到气愤,因为我不过是一个替人办事的笨男人,而你也是替人办事的女人。”
“笨?”普洛丝小姐温和地问。很希望删去这个谦逊的修饰词,洛里先生回答说,“不,不,不。 当然不笨。 再说正经的吧——莫奈特医生毫无疑问是完全清白的,这我们大家都确信无疑,可他历来也不谈及这个问题,这不是有些怪吗?我不是说他会同我谈,虽然我许多年以前就同他有业务往来,并且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密切;我是说他同他漂亮的女儿谈,他如此倾心地喜欢她,而她又是这样全心全意地孝敬他。 相信我,普洛丝小姐,我同你谈论这个话题并非由于好奇,而是由于热情的关心。”
“好吧!
我尽我最好的理解力来回答你,你没必要说,最好的也是差的。“普洛丝小姐说,她被那道歉的声调软化了,”他对整个事情感到担心。“
“害怕?”
“我想,他为什么会害怕是很清楚的。那是一种可怕的回忆。 除此以外,他的神志不清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造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复原过来的,他也许永远不能肯定他是否又会发病。 光是这一点就不可能使这个话题愉悦起来,我想。”
这些话比洛里先生预期的要深刻得多。 “真的,”他说,“一回忆就害怕。 不过,我仍有一个疑问,普洛丝小姐,莫奈特医生常将那苦闷压抑在心头,这于他是否有好处呢。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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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疑问和由此引起的不适才使我今天和你密谈呢。“
“没办法,”普洛丝小姐说着摇了摇头。“一触动这根弦,他立即就情绪坏极了。最好别管它。一句话,不要提到它,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有时,他会在深夜起床,我们在这楼上听到他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小金虫知道他的心正在他以前的监狱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于是他们就一起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直到他情绪要稳下来。 但是,他从来不把他心绪不宁的真正原因向她吐露一个字,而她觉得最好是一点也不要对他提起这件事。 他们默默地一起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一直到她的爱和伴随使他清醒过来为止。”
虽然普洛丝小姐否认她有想象力,但是在她重复提到的“走来走去”这个词组中,的确有一种被一个悲痛的念头所困扰的痛苦感觉,这证明她是有想象力的。前面曾提到这个街角是一个有回声的奇妙角落,这时它已经开始回响起来人的脚步声,好像就是由刚才所说的那种疲惫的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引申而来似的。“他们来了!”普洛丝小姐说,站起身结束了这次谈话:“现在马上就会有好几百人到我们这儿来了!”
这个有传声功能的角落真是无比奇妙,好像是这地方一只奇特的耳朵似的。 当洛里先生站在敞开的窗子前面看望已闻其脚步声的父亲和女儿的时候,他似乎觉得他们永远也不会到来。 这时回声逐渐消逝,仿佛脚步声正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永远不会到来的脚步声,分明已近在眼前,却又永久地消失了。 不过父女两人究竟出现了,普洛丝小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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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临街的大门口迎接他们。普洛丝小姐虽然容貌粗俗,脸色通红,神情严肃,但看上去很愉快的。 当她的亲爱的走上楼梯的时候,她替亲爱的脱下帽子,用自己的手帕边角掸掸它,吹掉那上面的灰土,而且还折叠好她的披风准备收藏起来,还极得意地摸摸她那浓郁的头发,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一个最高傲、最漂亮的妇人,正在抚摸自己的秀发似的。 她亲爱的也是一脸快乐,拥抱她,感激她,还抗议她为她那样烦劳——她只能开玩笑似的闹闹,不然普洛丝小姐会伤透心,退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哭泣。 医生也很欣慰,瞧着她俩,嘴里说普洛丝小姐如何宠坏了露西,而他的语调和眼神里对她的宠爱则比普洛丝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有这种可能的话。洛里先生也快乐,喜气洋溢出他那小小的假发,感谢他的单身命运之星在他的晚年能让他享受家庭的温馨。 但是,并没有好几百人跑来观看这一情景,洛里先生白白地期待着普洛丝小姐的预言的实现。晚餐时间到了,仍然没有好几百人出现。 在小家庭的家务安排中,普洛丝小姐负责厨房事情,而且总是干得极其出色。 她烹制的晚餐,用料平常,却配料得当,设计精美,烹调技术高绝,一半英国风味一半法国风味,好得不能再好了。普洛丝小姐的交友之道十分讲究实在,她在索荷广场和邻近地区搜索到一些破落的法国人,那些人只要几先令和半克郎就肯将烹饪秘密告诉她。从这些败落的高卢贵族子女手中,她学会了如此绝妙的手艺,以至家庭主妇和女孩们都觉得她为女魔术师,或灰姑娘的仙姑,足以把花园里的一只家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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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兔子或一两棵蔬菜变成她所喜欢的任何东西。每到星期天,普洛丝小姐才和医生同桌用餐,但在其他时候,她却坚持要在别人不知道的时间里在厨房或大楼第三层她自己的房间内独自进餐——那是一间蓝色的卧室,那里除了她的小金虫外谁也不曾允许进去过。 这天用晚餐时,普洛丝小姐因为小金虫快活的笑脸和迎合她的种种努力而感到十分欣喜,因而那餐饭吃得相当愉快。这天天气闷热。晚餐后,露西提议把酒搬到梧桐树下,他们得在那儿露天纳凉。 因为事事都以露西为中心,他们便都来到梧桐树下,露西还特地为洛里先生拿了酒去。不久之前,她便自任为洛里先生的斟酒者,因而当他们坐在梧桐树下聊天的时候,她不时倒满他的酒杯。 那些住宅的神秘的后背和尾端偷眼窥视着他们。 梧桐树在他们头顶用自己的方式向他们悄声言语。那好几百人仍然没有出现。他们在梧桐树下座谈的时候,达尔内先生来了,却只有他一个人。莫奈特医生友好地接待他,露西也一样,但是,普洛丝小姐忽然全身患了抽搐症,回到房间里去了。 她常常害这种病,在平时谈话里,她称它是一种“抖动发作症”。
医生情绪很好,看起来格外年轻。 他和露西的容貌在这个时候十分相似。 他们并排坐着,露西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一条手臂搁在她的椅背上,要发现他俩的相似点是很容易的。他已经谈了好半天,涉及各种话题,异常活跃。 当他顺着话题自然地谈起伦敦古建筑的时候,达尔内先生说,“莫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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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先生,您仔细观察过伦敦塔吗?“
“露西和我曾去过那儿,但只是随便瞧了瞧。我们觉得它挺有意思,别的倒没什么。”
“您记得我也曾到过那儿,”达尔内微笑着说。 虽然脸上还带着一点愤怒的红晕,“是以另外一种身份去的,不是那种能让你看个明白的身份,我在那里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呢?”露西问。“在进行某项改建工程的时候,工人们发现了一个老式的地牢,建造于许多年以前,已经被人遗忘了。 它的内壁的每块石头上都凿刻着囚犯的铭文——日期、姓名、怨恨、祈祷。在墙角的一块石头上,一个似乎就要被处决的囚犯在那儿刻上了他的最后作品,只有三个字母,它是用一件很蹩脚的工具刻成的,手笔仓促且不规则。 刚开始,它被读成D。I。
C。,后来,经过更加细致的察看后,人们发现后面的字母是G。囚犯名册记录和口头传说中并无以这些字母开头的名字。 人们多方推测着这个囚犯的姓名,但是毫无结果。 最后,有人提出这些字母并非姓名的开头字母,而是一个完全的单词,DIG(挖掘)。字母下面的地面经过仔细检查,终于发现在一块石头,或砖头,或者某种铺地材料的碎片下面的泥土中有一堆纸灰,夹杂在一个小皮夹或袋子的尘埃里。 囚犯在纸上写了什么已经永远看不清了,但是他总是写了些东西,并且瞒着牢头把它收了起来。“
“父亲,”露西惊叫道,“你病了!”
他刚才忽然惊起,手捂在额头上。 他的那副样子和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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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坏了所有的人。“不,我亲爱的,我没有生病。 大颗雨水落下来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