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利益-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期间,原太平公社老党委书记刘川田不知怎么找到新区管委会来了,见李东方正躺在长沙发上打吊针,想说什么又没说。闷着头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抽烟,咳嗽,咳得李东方心烦意乱。李东方当年在刘川田手下做过公社团委书记,知道刘川田肯定是碰到什么大事了,不碰到大事,这个老实巴交的离休老同志不会找他,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便道:“老刘,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么闷着,闷着你难受,也让我难受嘛!说吧,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解决的,我尽量给你解决!”
刘川田磨蹭了半天才说:“李书记,你这官越当越大了,见你一面不容易了,今天不是你在这儿打吊针,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了几天会!我女儿是管委会医务室的医生,我一知道你在这里,骑着自行车就从太平镇上赶来了……”
李东方怕赵启功说到就到,便催促道:“老刘啊,你快说你的事好不好?”
刘川田又缩了回去:“要不,等你哪天身体好了,没啥事时,我再找你。”
李东方着急地说:“哎呀,叫你说你就说嘛,了不起是儿女调个工作的事?对不对?只要不出大格,我能办一定办嘛,你就别给我磨蹭了!”
刘川田烟一掐,走到李东方面前:“李书记,私事我不会找你的,是公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非得向你汇报不可,你别官僚主义!”说罢,掏出厚厚一份材料,递给李东方,“情况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我走了!”
李东方坐起来连叫几声,也没叫住刘川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刘川田走了。
恰在这时,赵启功也到了,见李东方正躺在沙发上输液,有些意外:“哦,东方同志,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还硬撑在这儿!走,去医院,今天什么也不谈了。”
李东方说:“吊针已经打上了,就别去医院了,老领导,有什么事就说吧!”
赵启功迟疑了一下,这才在李东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态度平和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几个开发商拉到新区来了,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会,顺便来看看你。怎么,这两天的会开得还好吧?”
李东方坚持坐了起来:“还好。老领导,有些情况我得向你解释一下……”
赵启功笑着,摆着手:“不必解释,不必解释!我呀,冷静以后也想开了,你没做错什么,也没说错什么。你的讲话稿我认真看了两遍,挺让我感慨的,东方同志,如今讲真话不容易呀!你看你,把成绩全算到我们头上,问题和责任你都主动承担,我和大老板还不理解,我还在电话里说了你一通,真是很对不起你啊!”
李东方说:“你老领导哪怕日后理解也行!”
赵启功说:“新区是不是决策上失误我们先不谈,但遗留问题总要解决,这么多闲置的土地资源还是要利用起来。我离开峡江后,一些大开发商不断找我,我就想起了一个主意:东方啊,你看能不能在这次秀山移民上做点文章呢?比如说十五个移民村的建设,可以把一些晒太阳的地从开发商手里收回来利用嘛!”
李东方说:“这我不是没想过,可老领导啊,你让我用什么价往回收呢?你知道的,炒地皮炒得最热闹时,经二路和纬三路街口的地价直逼北京王府井。”
赵启功说:“当然是按我们政府的一手出让价往回收嘛!”
李东方想了想:“如果开发商能接受,倒也不是不可以,总能少占耕地吧,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有个主意,考虑半年了,怕阻力太大一直没敢提到议程上来:早在五年前我们不就议过么?把沙洋县从峡江市区迁出来?你看迁到新区好不好呢?这个管委会大楼就可以做沙洋县委的办公楼嘛!”
赵启功眼睛一亮:“哎,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不但把新区闲置的房产资源利用起来了,也给沙洋县提供了一片开阔的发展天地,更把开发商的问题解决了!沙洋县在城区的房产可以作价置换给开发商,让他们在城区继续开发,两头都活了!”
李东方说:“让沙洋迁到新区来,只怕阻力不会小,沙洋干部要骂娘的。”
赵启功手一挥:“怕挨骂就不工作了?!”
李东方说:“老领导啊,我担心有人会骂到你头上,你又要不高兴了。”
赵启功略一沉吟:“谁愿骂就让他骂吧,我们总得干事吧。”
李东方说:“那好,老领导,既然你这么支持,这个方案我们就尽快研究!”
赵启功趁机把话拉回了头:“被一些同志骂几句我并不在乎,要做事就可能被人评头论足,就可能挨点骂,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捕风捉影的事都往我身上扯!”脸挂了下来,“东方啊,我怎么得罪的方冰,你心里有数,你怎么就听任方冰在会上大放厥词连个态度都没有?这是哪一门子的民主啊?”
李东方忙解释道:“老领导,你也知道的,方冰不但对你有看法,对我也有意见。正因为方冰对我的意见也很大,所以有些话我才不好说。不过,家国同志附和方冰的时候,我就当场制止了家国同志,也算表明了态度……”
赵启功摆摆手:“这我知道,问题是,家国这个狂徒又是怎么回事?在这种阴谋重重的场合附和什么?这后面有没有黑手在挑唆啊?这个小官僚是没有政治头脑呢,还是非要出我的洋相?哦,不做我的女婿了,就一定要做我的对头吗?!”
李东方十分惊讶:“老领导,家国怎么不做你女婿了?怎么回事?”
赵启功深深叹了口气:“家国和我家阿慧正在办离婚,就是最近的事。”
李东方试探问:“老领导,你看,要不要我和家国谈一下,再做做工作?”
赵启功心烦意乱地说:“算了,算了,这事是我家阿慧主动提的,隔着这么大个太平洋,一个在国外有事业不愿回国,一个当上了小官僚不愿出国,怎么办呀?日子怎么过啊?离就离吧,我也不劝了。”苦苦一笑,“东方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三年前我不让家国到你手下做副秘书长,就是不愿看着他们小两口的婚姻破裂,想逼他去和阿慧团圆。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倔,对小家庭会这么不负责任,宁可到西川大学去搞华美国际公司,也不听我的,我还把他得罪了!”
李东方不好多说什么,便赔着笑脸听着。
赵启功发泄过后,不提贺家国了,又关切地说:“东方,那个国际工业园又怎么办啊?我一再劝你不要碰,不要碰,你就是不听,非要去碰,还在常委扩大会上公然提出来,这可不是谁要将你的军啊,是你自己给自己出了大难题啊!”
李东方的笑容消失了,苦起了脸,很是无奈:“老领导,这难题真不小,大老板把球又踢回来了!大老板自己不总结,反要我和钱市长去读《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而且指示很明确,要我们读三遍,也太……”
说到这里,打住了,没敢再说下去。
赵启功接过来说:“——太霸道了?是不是?”
李东方忙声明:“哎,老领导,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哦!”
赵启功讥讽说:“对,对,这话是我说的,和你没关系。你这个同志对大老板的态度谁不知道?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照样执行。那么,你就和凡兴同志好好去读《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吧,但愿读完以后污染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李东方说:“我是看透了,要彻底解决污染问题只有关园。”
赵启功冷冷道:“噢!关园?东方同志,谁借了个胆子给你呀?”
李东方被这口气惹火了,心一狠:“老百姓借给了我个胆子,该关的时候就得关,一个市委书记连这点事都干不了,我……我不如早点下台,让能人上!”
赵启功严肃注视着李东方:“东方,你可一定要慎重啊!”
李东方说:“我会慎重的,老领导,也希望你多支持。”
赵启功想了想:“该说的话我会说,实事求是嘛!”
又说了些别的不外乎是一些人际上的事,赵启功走了,临走前,一再嘱咐,要李东方好好休息。
赵启功走后,李东方打着吊针,在长沙发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烧也退了,便想打个电话给贺家国,让他来谈谈。这小伙子,赵启功的女婿不想做了,事先也不和他透一点底,总得问问的。当然,也不仅仅是谈这件事,还想就当前宏观形势和复杂背景交一下底,免得这小伙子再犯糊涂,帮些倒忙。李东方觉得目前要着手解决的难题真不少,全像乱麻一样绞在一起:阵营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战机,甚至可能损兵折将。把握得好,把各种政治力量的积极面都充分利用起来,胜利的希望不是不存在;若是把握不好,被各种政治力量利用了,局面将不可收拾!
摸起电话,又犹豫了:这种底能交吗?贺家国会怎么理解?是政治策略,还是政治手腕?就算要交这个底,是不是也该随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来?再一想,常委扩大会开了三天,大家都住在新区会上没回过家,也该给贺家国一点时间处理生活上的事。便没急着打这个电话,顺手拿起前太平公社党委书记刘川田送来的那份材料,坐到桌前看了起来。
刘川田留下的这份材料让李东方大吃一惊。这是一份举报材料。据这位老党委书记举报,这几年太平镇干部不顾基本国策,私下里大吃计划生育超生款,已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尤其是现任镇党委书记计夫顺,在镇党委会上公开说,对计划生育要因地制宜。举报材料很翔实,有超生人员统计数字,还有对部分超生户的收费情况。
李东方越看越气,基层政权组织违法乱纪竟然搞到这种程度,怎么得了啊!匆匆看罢,拿起桌上的一支签字笔,在举报材料上批到:“如此明目张胆地破坏计划生育政策我还是头一次领教,如情况属实就太严重了。请市计生办、沙洋县计生办立即查实严处,从重从快,决不姑息!”
27
市县两级计生委对太平镇计划生育的突击检查是在周末下午五点开始的。市计生委主任周苹老太太亲自带队,事前做了周密部署,组织了二十多个人,调了四部小车和两台面包车,还有一台开道协助执行任务的警车。两部面包车,周苹是准备用来装超生妇女的。和沙洋县计生委的同志在市计生委门前汇合后,要出发了,周苹老太太还故弄玄虚,只说有重大任务,没说是什么任务,要上哪儿去。车队先是一路向西行进,到了外环路立交桥,老太太手一挥突然“东进”,于是,二十三分钟后,老太太和她手下的天兵天将从天而至,突然出现在太平镇委、镇政府大院里。
这时,镇党委书记计夫顺正和镇长刘全友很认真地研究着太平镇的计划生育工作,一人手里拿着个工作日记,时不时地记上几笔。镇计生办的吴主任也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学生作业本很严肃地做汇报,正汇报到要“再接再厉,争取在2000年12月之前,将育龄妇女结扎上环率提高 0。7个百分点,达到 98。23%”时,周苹老太太带着手下人马风风火火进来了。
计夫顺和刘全友都很吃惊的样子,热情招呼着,连连要周苹和同志们坐。
周苹和同志们都不坐,像看阶级敌人一样,逐一打量着三个疑犯。
计夫顺被看得像是挺茫然,赔着笑脸说:“周主任,这是怎么了?你们各位领导咋招呼都不打,就来检查我们的工作了?是不是……是不是顺路来看看?”
周苹这时已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头了,便说:“对,顺路来看看。”
计夫顺忙让刘全友去安排晚饭,说是镇上再穷,一顿便饭还安排得起。
周苹手一摆:“你们别安排,安排我们也不会吃。”
计夫顺试探着说:“周主任,您很忙,那我们就抓紧时间汇报?”
周苹说:“你们别汇报了,现在就跟我们走,河塘村,你们带路!”
计夫顺说:“那我先给河塘村老甘、老聂他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周苹说:“不必了,你们三个全跟我们走,现在就走。”
一行人去了河塘村,把村支书甘同生从村办小煤窑找来,把村主任老聂从他儿媳妇家拽来,大家便在村委会那座三层小楼里见了面。计夫顺介绍说,来的都是市县计划生育方面的领导同志,老甘说,那得把妇女主任也叫来。便又叫来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主任。那位妇女主任正在家里和面蒸馍,来的时候脸上还白了一块。
老甘又要汇报,这回周苹表示同意——自己听汇报,却把手下的人差不多全派了下去,还很神秘地拿出一个小本本,跑到门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了一通。
周苹从门外回来后,老甘就汇报起来,开头还有点正经的样子,很响亮地喝着茶,在妇女主任和老聂高一声低一声的应和中大谈特谈,什么“基本国策”呀,什么“一票否决”呀,什么“常抓不懈”呀,结扎率多少,上环率多少,人模狗样的。五分钟过后,味道就变了,先以一连串的叹气造气氛,以“天下第一难”为切入口,迅速进入了云山雾罩阶段。
“……周主任,这计划生育可真是天下第一难啊!难在哪里?首先难在人的素质上,村民的素质你就是没办法提高!就说去年那次吧,我们妇女主任发避孕套,三组赵百顺问,这玩意咋使?妇女主任是女同志,怎么说?就把套子往手指上套了套,说,就这么使。这一使,好了,百顺的媳妇又怀上了,还和我们妇女主任不依不饶,说是他每次和他媳妇上床,大拇指上都带着套子,一次都没忘,怀上了怎么赔损失……”
计夫顺怕周苹不高兴,喝止道:“别瞎扯了,这是你村发生的事吗?!”
老甘说:“怎么不是?计书记,你不信,我把赵百顺给你喊来。”
周苹敲敲桌子:“别喊了,别喊了,甘书记,你接着说吧。”
老甘又说了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哎,不能让他们乱生,你不把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