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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08年6月-第30部分

小说: 08年6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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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群发通知一下,她(他)不过是人群中的一个。也就这样,没有进一步怎么样的意思,连见面也不在计划之中。而韩蚕豆,他是天天见的,每天总有那么几秒钟,韩蚕豆在他脑海里对着他怯生生地笑,他的心底就柔软起来,每年生日那天,她就会对他笑得更甜些,他便会记得叫花店送花,他的心里便能自顾自的甜上半天。这一刻,那些柔软又来了,他直愣愣地看着韩蚕,她老了,她已经不像韩蚕豆了!而自己呢?自己也老了吧?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他迈不开步子去找她。
  陆乡长显然没有赵局长的雅量,他最恨人家说他胖,照镜子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身材,恨不得穿越时空隧道把那个精干的自己找回来。乡长忌讳人家说个胖字,身边的人便没有一个当着他的面说他胖的,甚至还有夸奖他的:“三十壮财,四十壮运,陆乡长你这壮的就是官运!”因此,除了有限的几次被镜子照到,陆乡长对自己的身材,就像皇帝对自己的新衣,自我感觉还是不错。这一刻,在胖大嫂的骂声中,他像被剥光了站在镜子前,他受不了’,他就狠狠回击了,他点的可是蓬山人的死穴,他说:“你们蓬山岛有脂啊膏啊?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发不好吗?你们富起来了,我才有民脂民膏塞!可你们呢?在这里捣乱!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啊,番薯大粪辨不出味道!”
  满场寂静。
  番薯,曾是岛上的主粮,家家户户的锅中宝啊,巧手的主妇们变着花样做番薯饼番薯条酿番薯干酒,大冬天的早饭,一碗火热的番薯粥就着风得出了油的带鱼,那个暖,滋润了多少蓬山岛人的五脏六腑啊……可现在,陆乡长把番薯和大粪搅在一起,端上蓬山人的桌面了。
  岛上的人想象岛外的人,一个个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岛上的人从小就知道,岛外的人看不起自己,于是,越发自尊,越发看重这番薯,可现在,陆乡长把它和大粪相提并论!
  陆乡长,可恨!这个尚且不说,更可恨的是这几个从蓬山岛出去的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现在低垂着头,煞白着脸,平日里回岛来那个谈笑风生,那个潇洒倜傥,那些让蓬山人仰慕的种种举止,现在都没有了。人群里头有几个当爹妈爷叔的,当即臊得抬不起头来,好像是他们自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个人,丢大了!
  胖大嫂子愣在那里半天才憋出一声大吼:“抽他!”脱下两只鞋子。笔直地扔向陆乡长,立刻,更多的鞋子也跟着飞了起来。警察冲上来想护住陆乡长。鞋子们除了飞向乡长,便又多了四个目标,有勇敢的跑到前头把鞋子捡回来,再跑到自己的阵地上扔出去,那鞋子就是手脚的延伸,选的目标当中,要害部位,那是不扔的,蓬山人打架向来都有规矩。胖大嫂子赤脚蹦下桌子,拿出和她丈夫打架的劲头来,两眼一闭,双脚双手乱舞乱踢。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螃蟹,要从警察手里钳出陆乡长来。警察没法子,只好用上了电棍,胖大嫂子的丈夫是使不出这招的,胖大嫂子的螃蟹身子只有服了软,那满身力气都赶到嗓子眼上,来了一声狮吼:“杀人啦——”声音传出去老远,传到了建筑工地,连胖大嫂子那耳背的婆婆也听到了。她腾地站起来,说:“天,是我那该杀的儿媳妇!”整个蓬山岛,就只有她那儿媳妇能这样叫唤,敢这样叫唤。她撒腿往乡政府跑,后面有人提醒她,不对啊,我们的阵地在这里。婆婆说:“不管了,我那媳妇打不过了才叫唤,她一定是不行了!”婆婆前头跑,灰色的老人队伍也跟着跑。
  来调解的这一群人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鞋阵,眼见着又来了一群老人,认出了那里有自己的外婆奶奶,就上前去拦。老人们眼睛里只有满天飞着的鞋子,一个个都急得只会跟着婆婆往鞋阵里闯。调解的人张开双臂想筑起人墙来拦,内中有个心急的,伸手推了汤老婆子一把,这一推,就把汤老婆子推在地上,汤老婆子当场疼得昏了过去,唬得那几个来调解的脱下一扇门板把汤老婆子抬往乡医院,留下赵局长和警察在那里安抚老人们。陶校长本就是这群老人的头,看清楚是赵局长以后,自然就歇了旗鼓。
  胖大嫂子也已经安静下来,双手被反扭着,让两个警察推着往乡政府办公室走。发泄过后,大家也都安静下来,各人的鞋子也都自己找了来,套在脚上了。有人甚至已经跳上墙头,占好了一个有利观赏的位置,准备着看警察怎样对胖大嫂子来个杀一儆百了。这个时候,婆婆看到了呆立一旁的赵老师,也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韩蚕,她就奔过去拖了韩蚕,拖到赵老师面前,压低了嗓门说:“还记得吗?我那死鬼老公,对你们是有恩的。”赵老师怔了会儿才听懂她的话,她老公就是当年撞到他和韩蚕亲热的农夫,如果当年这事情真的闹开了,那也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足可断送年轻人的前程的。赵老师从没想过他需要对这个农夫报恩,赵老师看着眼前的韩蚕,他和她,原来是欠着这样大的一个恩情的。赵老师猛吸了一口冷气,说:“婆婆,你放心,警察不会对嫂子怎么样的,我这就去和他们说让他们放人。”
  从批斗会开始,韩蚕整个人就木在那里。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她看着眼前这些人,都是五十岁上的了。有点本事的年轻人出海的出海,打工的打工,都是候鸟,像她这样的,那是早就飞脱了的,连候鸟也算不上。这些老的,满脑子只有为子孙谋划,蓬山岛,就是他们的遗产了。长着尾巴的后代,他们是万万不想要的。韩蚕的心口上翻滚着那些粉红色的肉团,她逼迫自己想到接项目的起初,是的,给她牵线搭桥的同学说过,这个项目,眼光长远点的岛,是不敢要的,可是,论起经济效益来,那是立竿见影的。韩蚕笑话同学天真:“这年头,谁会拒绝立竿见影的好事?先污染,再治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老太太把她拖到赵老师面前时,她还陷在她的木乎乎里,老太太在说什么,她并不在意,她抬起眼睛扫到赵老师硕大圆溜的腰部就没有兴趣往上看了。这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一个区政府派来调解的领导,一个来见证她此刻狼狈的官员!她不愿意看到他的脸,她不愿意和他握手,这是她的烂摊子,她自己会收拾,用不着别人来帮。该怎么收拾起呢?第一还是得跟他们好好解释,蓬山人说话喜欢从头说起,她该从哪里找出“头”来?这开发的起头,是在哪一席的宴会里?为了争取到这份投资,她又花了哪些心思?她要把这些事情理~理,然后,也像胖大嫂子那样,站到那办公桌上细说从头。她自信,只要她跳上那张办公桌,局面就能重新被她掌握。
  但事实证明,今天,她无论如何是掌握不了局面了。
  赵局长领着婆婆在乡政府里面走的时候,那几个跳上墙想看场好戏的就跳了下来。蓬山岛上谁不知道赵局长的能量呢?有他出马,胖大嫂子这边就没戏了。另外的戏分不是没有,那从办公室搜出来的物品,不是还堆在那里吗?于是,一只光灿灿的手表立刻成了主角。有人拿着这块手表跳上了办公桌。太阳底下,表周的粉红钻石闪着妖媚的光芒。那只手表是韩蚕的,是她那个为招商引资牵了线的同学送的,同学说:“钻石可都是真的啊!”韩蚕笑着说:“好,我一定把它们当真的!” 一只手表,能值多少钱?况且,是韩蚕该谢谢那同学才对,怎么也没有同学反来谢她的道理。韩蚕便收下了这个手表,又把它锁进了抽屉,预备过年的时候送给小表妹。此刻,韩蚕看着它被人光闪闪地举在半空,不由得连连问自己,万一这手表上的钻石都是真的,那可怎么办?那替代了胖大嫂子的人大声质问韩蚕:“喂,韩蚕豆!这就是瑞士产的钻石手表吧?”韩蚕张了张嘴巴,却发不了声。那人也不要她回答,又举起一盒避孕套。这原是一个玩笑。一天吃饭,有同学给饭桌上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礼物,说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外面包了礼品纸,为了保持神秘,一定要回家再拆。韩蚕把它往包里一塞,哪里当它一回事情?过了几天整理坤包,翻出来拆开一看,原来是这个玩意儿,也就笑骂了一声:“死相!”随手扔进抽屉。现在,它被拆开,内袋居然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一样赫赫然悬挂在那人手指上。赵局长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乡政府办公室领了胖大嫂子走出来,他已经听到在质问钻石表了,他就大步走到办公桌前说:“给我!”那段彩虹就落到赵局长手里。众人哄笑。待到赵局长看清楚那是什么,人群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了,有个胆大的捏着假嗓喊:“赵老师,这个是韩蚕豆给你准备着的呢!”
  韩蚕的眼泪出来了。
  赵局长自有赵局长的威严,他扯过那只钻石手表,招呼那两个警察拿了去,连带着存折和购房发票烟酒之类都装进一个口袋里,他站上办公桌,挺直了身子,那肚子就像沙包一样护在身前,他说:“这些东西,警察会带回去,大家现在散去吧,赶快散去吧!”
  “那我们岛还要开发吗?”
  赵局长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历数开发的好处,这些话,乡政府的人也都宣传过,可是,同样的话从赵局长嘴巴里出来,效果就不一样,赵局长说:“我把自己的孩子也养在蓬山岛上呢!大家相信我!”
  韩蚕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他站在她想站的位置上,说着她想说的话,他最后的杀手锏居然是他的孩子。他和那个像韩蚕豆的女人生的孩子!韩蚕的两个拳头越握越紧,她想把自己缩小,蚕蛹一样缩进茧子去,她在单位的办公室就是她的茧子,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回到那里,坐在她处长的办公桌上,那里有跟随她那么多年的老徐,一个多好的人啊,无欲无求,年年把总结报告写得无懈可击,年年把韩蚕叙述为一个有魄力有作为的领导。她催着自己,回去,赶快回去,这里,呆不得了!
  六
  问题真就出在那只手表上。鉴定结果出来,是只瑞士名表,表带是白金的,那圈粉钻也是真的,价值十多万。
  韩蚕是在自己单位的办公室让检察院带走的。这些天,她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班,陆乡长来催了她两回,她都懒得去,有一回催急了,韩蚕说:“反正我已经把前期的工作都做好了,后期的活儿,你们乡政府做不就得了!”韩蚕整个人已经不耐烦了。陆乡长那天被带走的是一本存折和购房发票,陆乡长都理由充足。存折是为带头支持蓬山岛信用社而特意把存款从市里转到岛上的,购房发票上的地址呢,就是他现住的这一套,他把发票从家里带来,是为了到乡里复印的,因为家里没有复印机。这很让蓬山人失望。倒是韩蚕的解释有点牵强附会,无论是手表还是避孕套,都说是同学送的,要扯谎吧,也得扯得像样些。毕竟是个女人啊,女人再能干,要紧关头还是个女人。岛上的人都这么说。你看,陆乡长滴水不漏,她韩蚕这话听着就有些假。韩蚕联系那送手表的女同学,偏偏人家又出国,手机没开通全球通,她家里人说,这几天就可以回来了,韩蚕也就只好等着。同学没回来,检察院倒先来了。韩蚕在办公室拖着双平底的青绒鞋,检察院要她走,她便立起来换高跟鞋,检察院人冷冷地说:“不用换皮鞋,横竖到了那边,又得换成布鞋!”韩蚕慌了,问:“怎么回事?”检察院的反问她:“你说呢?”韩蚕说:“我打个电话。 ”韩蚕本想打电话给老公,却先拨了赵老师的号码,简略地说了那手表和检察院来带自己的事,那声音多:少有点哭腔了。赵老师也急了,他说:“你给我小潘家的电话号码,我会尽快联系上小潘,让她说说清楚就是了。”韩蚕豆一会儿说“我同学”,一会儿说“小潘”。赵老师听到后来才听出那同学就是小潘,而且是个女同学,是个把名表当小礼物送的女同学。韩蚕想再拨电话给老公,检察院的制止了她,说:“你不能串供。”韩蚕有点火了:“你真当我是犯人啊?我串什么供啊!” 那人说:“刚才就是在串了嘛!也好,你当着我们的面给了我们线索。”把韩蚕恨得牙根痒痒。
  等小潘赶到检察院说明情况,韩蚕的事情已经闹大了。因为韩蚕的不配合,检察院只好先做外围工作,比如先找了韩蚕的老公,询问细致到平常他们都用什么牌子的安全套。他老公回答得很干脆,韩蚕是放了环的,用不着避孕。她老公奇怪了,要检察院说得再详细些,检察院却不肯说了。他老公就跑了一趟蓬山乡政府,找了陆乡长,陆乡长就一古脑儿全说了。他老公奇怪:“她要避孕套干吗?”陆乡长提示他说:“避孕套又名安全套,可能是为了安全起见吧?”他老公的脑筋全陷在那里了,他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男人来,再一仔细打听,赵老师就浮出水面了。她老公一向认定韩蚕在那方面是要求很少的女人。少得几乎可以说有点性冷,韩蚕外出,他向来是非常放心,现在,韩蚕却成了在办公室放安全套的女人!她老公立马就去找了赵老师,赵老师当他的心急是为了小潘,没等他开口,就先把小潘明早可到的消息告诉他。这一说,韩蚕老公更是气炸了,关键时刻,自己倒成了外人了,到现在,韩蚕压根儿就没和他说起过这手表,连影子也没见着过,你赵老师怎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赵老师一再解释是韩蚕被检察院带走那天所托,可韩蚕老公哪里听得进去。他说:“好啊!’检察院来带人的时候,先想到的还是你啊!我呢?我是她办公室那个老徐通知我的。你想想,这韩蚕心里装的是谁?”赵老师干脆就闭口,任由他咆哮。检察院也找过赵老师,赵老师说是受韩蚕所托找小潘。检察院说:“怎么韩蚕的朋友你都认得?”赵老师说:“我不认识她,我只是找到了她。”检察院又问:“听说你和韩蚕感情很好?”赵老师清了清喉咙说:“那:是乡间乱传闲话,我和她,也就普通师生关系。”听的人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小潘的来,也就解释了韩蚕收下这手表时,她并没有告诉她真实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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