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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牛虻(上)〔爱尔兰〕伏尼契-第7部分

小说: 牛虻(上)〔爱尔兰〕伏尼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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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违禁读物,以及学生集会的情况。 后面写着“在参加我们这个组织当中有一个年轻的英国人,他叫亚瑟。 伯顿,其家族在船运业上发迹”。

    亚瑟的脸上涌起一股热血。波拉已经出卖了他!

    波拉,这个挺身担任一位发起人之庄严职责的人——波拉,这个使琼玛改变信仰的人——他还爱着她呢!他放下那张纸,注视着地面。“我希望这份小小的文件已经使你恢复了记忆吧?”上校彬彬有礼地问。亚瑟摇摇头。“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他重复说道,声音单调而又坚决。“肯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噢,胡说八道!得了吧,伯顿先生,骑士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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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唐吉诃德式的侠义精神,就其本身来说是很美好的品德,但是过分实践这些品德则是毫无益处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开始总犯这样的错误。 得了吧,想一想!委屈自己,为了一个出卖你的人,竟然拘于小节,从而毁了你一生前程是没好处的。 你看看你自己,他供起你来可没有给予你什么特别的关照。“

    上校的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嘲弄口吻。亚瑟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一道光亮。“撒谎!”他大声叫道。“这是伪造的!

    我能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你们这些懦夫——你们一定是想要陷害某个犯人,要么就是想引我上钩。 这东西是你伪造的,你是在撒谎,你这个混蛋——“

    “住嘴!”

    上校大声吼道,一下子站了起来。“托马西上尉,”

    他面对身旁的一个人继续说,“请把看守叫过来,把这个年轻人带进惩戒室关几天。 我看需要教训他一顿,那样他才会变得理智起来。”

    惩戒室是地下洞穴,里面阴暗、潮湿、肮脏。 它没有让亚瑟变得“理智”起来,相反却把他彻底激怒起来。 他那个奢侈的家庭已使他养成了爱好个人清洁卫生的习惯,可在这里,污秽的墙上爬满了毒虫,地上堆积着垃圾与污物,青苔、污水和朽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里的一切使那位受到冒犯的军官感到满意。 亚瑟被推了进去,牢门随后关上。 他伸出双手,小心谨慎地往前走了三步。 他的手摸到滑溜溜的墙壁,一阵恶心使他浑身颤抖起来。 他在漆黑之中找到一个不那么脏的地方,随即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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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黑暗与沉默之中,他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整个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都是那样的空虚,完全没有了外界的印象。 他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 在第二天早晨,当一把钥匙在门锁里转动时,受到惊吓的老鼠吱吱地从他身边跑过,他突然吓得站起来,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直响,仿佛他被关在一个隔绝光与声的地方已经有几个月,而不是几个小时。牢门打开了,透进一丝微弱的灯光——对他来说却是一道耀眼的光亮。看守长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和一杯水走了进来。亚瑟往前走了一步,他还以为这个人是来放他出去的。 没等他说出话来,看守就把面包和茶杯塞到他手里,转过身去,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再次锁上牢门。亚瑟跺起脚来。 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感到怒火中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失去了对时间和地点的把握。 黑暗像是无边无际,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对他来说,生命好像已经停止了。 在第三天的傍晚,牢门被打开了,看守长带着一个士兵站在门槛上。 他抬起头,惶惑而又茫然。 他用手遮住眼睛,以便避开不太习惯的亮光。 他迷迷糊糊,不知道他在这个坟墓里已经呆了多少个小时,或者是呆了多少个星期。“请往这边走。”看守正色说道。 亚瑟站了起来,机械地向前走去。 他脚步蹒跚,晃晃悠悠,像是一个醉汉。 他拒绝要看守扶他走上陡峭而又狭窄的台阶,但在他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时,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所以他摇晃起来,如果不是看守抓住他的肩膀,他就会向后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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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好啦,他现在没事了,”有人高兴地说,“他们这样走出来,大多数人都会昏过去的。”

    亚瑟挣扎着,拼命想要喘过气来。 这时又有一捧水浇到他脸上。 黑暗好像随着哗啦啦的浇水声从他眼前消失了,他突然恢复了知觉,推开看守的胳膊,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随即登上楼梯,几乎是稳稳当当的。 他们在一个门口停顿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没等他想出他们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他已经站在灯火通明的审讯室里,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那张桌子,以及那些文件和那些坐在老位置上的军官。“啊,是伯顿先生!”上校说道。“我希望我们现在能好好地谈一谈。 呃,对那间牢房感觉如何?不如你哥哥家中那间客厅豪华,对吗?嗯?”

    亚瑟抬眼注视着上校那张笑嘻嘻的面孔。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欲望,直想扑上前去,掐住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花花公子的喉咙,用牙齿将它咬断。 很可能他的表情让上校有所察觉,因为上校立刻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道:“坐下,伯顿先生,喝点水。 不要激动。”

    亚瑟推开递给他的那杯水。 他把双臂支在桌上,一只手托住前额,力图静下心来。 上校坐在那里,老练的目光敏锐地打量着他那颤抖的双手和嘴唇,以及湿漉漉的头发与迷离的眼神。 他知道这一切说明体力衰弱,神经混乱。“现在,伯顿先生,”几分钟以后,他说,“我们接着我们上次的话题往下谈,因为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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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妨先向你说明,就我来说,除了宽容待你别无他意。 如果你的举止是得当与理智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对你采取任何不必要的粗暴措施。“

    “你想要我干什么?”

    亚瑟怒气冲冲地说道,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我只要你坦白地告诉我们,你对这个组织及其成员了解多少。 直截了当,大大方方。 首先说你和波拉相识多久了?”

    “我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他。 我对他毫无所知。”

    “是吗?

    好吧,我们一会儿再回到这个话题上来。 你认识一个叫做卡洛。 毕尼的年轻人吗?“

    “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真是活见鬼了。 弗兰西斯科。 奈里呢?”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这儿有一封你写的信,他的名字在上面。 瞧!”

    亚瑟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随即把它放在一边。“你认出这封信了吗?”

    “没有。”

    “你否认是你写的吗?”

    “我什么也没否认。 我不记得了。”

    “或许你记得这封信吧?”

    他又接过一封信,他认出是他在秋天写给一位同学的信。“不记得了。”

    “收信人也不记得吗?”

    “连人也不记得了。”

    “你的记忆真是太差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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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为此缺陷而感到苦恼呢。”

    “那是!

    可我那天从一位大学教授那里听说你是一点缺陷也没有,实际上却是聪明过人。“

    “你大概是根据暗探的标准来判断聪明与否,大学教授们用词是不同的。”

    从亚瑟的声音里,显然能够听出他的火气越来越大。 由于饥饿、空气污浊与渴睡,他已经精疲力尽。 他身子里的每一根骨头好像都在作痛,上校的声音折磨着他那业已动怒的神经,气得他咬牙切齿,并发出石笔磨擦的声音。“伯顿先生,”上校仰面靠在椅背上,正色说道,“你又忘了你的处境。 我再次警告你,这样谈话对你没有好处。 你一定已经尝够了黑牢的滋味,现在不想蹲在里面吧。 跟你明说吧,如果你再这样好歹不分,我就会采取断然的措施。 不要忘了我可掌握了证据——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年轻人当中有人把违禁书报带进港口,而且你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系。现在你是否愿意主动交待一下,你知道多少内幕?”

    亚瑟低下了头。 他的心中开始萌发出了一股盲目、愚昧和疯狂的怒火,难以遏制。 在他看来,失去自制比任何威胁都更可怕。 他第一次开始认识到在任何绅士的修养和基督徒的虔诚下面,都隐藏着那种不容易觉察的力量,于是他害怕自己。“我在等着你的回答呢。”上校说道。“我没什么要回答的。”

    “你是一口回绝了?”

    “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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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只好下令把你押回到惩戒室,并且你将一直被关押着,直到你回心转意。 如果你再惹麻烦,我就要给你带上手铐脚镣。”

    亚瑟抬起头,气得浑身抖个不停。“随心所欲吧。”他缓慢地说道,“英国大使将会作出决定,是否容忍你们这样虐待一个无罪的英国臣民。”

    最后亚瑟又被领回到那间牢房。一进去,他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没有给他戴上手铐脚镣,他也没有再被关进那间可怕的黑牢。 但每审讯一次,他与上校之间的仇恨日益加深。 对亚瑟来说,在这间牢房里祈求上帝的恩惠来平息心中炽烈的怒火,或者花上半夜的时间思考基督的耐心与忍让,都毫无裨益。 当他又被带进那间狭长的空屋时,一看到那张铺着绿呢的桌子,面对上校那撮蜡黄的胡子,非基督教的精神立刻就再次占据他的内心,使他做出辛辣的反驳与恶意的回答。 监狱生活不到一个月,他们相互之间的忿恨就已经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至于他和上校一照面就会勃然大怒。这种小规模的冲突开始严重影响他的神经系统。 他知道有人密切监视他,也想起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谣言。 他听说暗地里给犯人服下颠茄,这样就可以把他们的谵语记录下来,所以他逐渐害怕睡觉或者吃饭。 如果一只老鼠在夜里跑过他的身边,他会吓得深身冒汗,因为恐惧浑身发抖,并且幻想有人藏在屋里,显然企图引诱他在某种情况下作出承认,从而供出波拉。 他非常害怕因为稍有疏忽而落进陷阱,以至于真有危险只是由于紧张而做出这样的事。 他的耳边昼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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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波拉的名字,甚至搅乱了他的祈祷,以至于在他数着念珠时也会说出波拉的名字,而不是玛利亚的名字。 但最糟糕的事情是他的宗教信仰,就像外面的世界一样,也好像一天天地离他而去。 他怀着狂热的固执抓住这最后的立脚点,每天他都花上好几个小时用于祈祷和默念。 但他的思绪越来越经常地转到波拉的身上,可怕的祈祷越来越无益。他最大的安慰是结识了监狱的看守长。 他是一个身材不高的老头,胖胖的,头已经秃顶。 起先他极力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时间一久,他那张胖脸上的每一个酒窝都露出善良,这种善良使他敢于犯职务之忌。 他开始为犯人们传递口信与纸条,从一间牢房传到另一间牢房。五月的一天下午,这位看守走进牢房。 他皱着眉,阴沉着脸。 亚瑟吃惊地望着他。“怎么啦,恩里科!”他大声说。“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恩里科没好气地说。 他走到草铺跟前,开始扯下毛毯。 这条毛毯是亚瑟带来的。“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

    我要搬到另一间牢房里去是吗?“

    “不,你被释放了。”

    “释放?什么——今天吗?都释放吗?恩里科!”

    亚瑟激动之下抓住那位老人的胳膊,可是他却忿然挣开了。“恩里科!

    你怎么啦?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全都被释放吗?“

    老人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别!”亚瑟又抓住看守的胳膊,并且放声大笑。“你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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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气可没有用,因为我不会介意的。我想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什么其他人?”恩里科突然放下正在叠着的衬衣,怒气冲冲地说。“我看是没有波拉吧?”

    “当然包括波拉和其他所有的人。 恩里科,你怎么啦?”

    “那好,他怎么会被匆忙释放呢?

    可怜的孩子,他竟被一位同志给出卖了。 哼!“恩里科再次拿起衬衣,带着鄙夷的神情。”把他出卖了?一位同志!噢,太可怕!“亚瑟惊恐地睁大眼睛。 恩里科迅速转过身去。”怎么,不是你吗?“

    “我?伙计,你疯了!我?”

    “那好,反正昨天在审讯时,他们是这样告诉他的。 我很高兴不是你,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正直的年轻人。这边走!”恩里科站到走廊上,后面是亚瑟。 他心中的一团迷雾有了头绪。“他们告诉波拉是我出卖了他?

    他们当然是这样说了!

    伙计,他们告诉我是他出卖了我。 波拉一定不会那么傻,以致于轻信这种东西。“

    “那么果真不是你了?”恩里科在楼梯上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亚瑟。 亚瑟只是耸了耸他的肩膀。“这当然不是真话。”

    “那好,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我的孩子。 我会告诉他你是这样说的。但是你知道,他们告诉他,你是出于——呃,出于妒忌告发了他,因为你们俩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

    “这是在撒谎!”亚瑟气喘吁吁,急急地重复着这句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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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浑身瘫软无力。 “同一个姑娘——妒忌!”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等等,我的孩子。”恩里科停在通向审讯室的走廊里,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相信你,但是只告诉我一件事。 我知道你是天主教徒,在忏悔时你说——”

    “这是在撒谎!”这一次亚瑟提高了嗓门,快要哭出来了。恩里科耸了耸肩,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你当然知道得最清楚,但是像你这样受骗上当的傻小子,不止一人。 比萨正闹得满城风雨,你的一些朋友已经揭露出一个教士。 他们已印发了传单,说他是一个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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