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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乌鹊君-第20部分

小说: 乌鹊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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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重从刑架上被放下来,重新丢进了湿冷的牢房。
  只要离开地牢,终究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闻重暗暗地想。
  
  垂拱殿中,天衍面前已跪了一片。
  “陛下,人心难料啊,闻重这一回谋反不成,难保没有下次啊!请将闻重斩首示众!”赵元初道。
  “陛下,闻重一手遮天了这么多年,市井小民都说‘这南朝是姓景还是姓闻啊’。”范真道。
  “陛下,您还记得当年南山马种之事?闻重暗中有不少人手给他效力,那么多马匹,不声不响就给办妥了;马匹能暗中置备,军队难道就不能了?”孟一涛道。
  天衍淡淡地扫视这些大臣,轻叹:“闻重原来有这么大能耐,可以弑君夺天下。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做。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点。”
  “陛下!您姑息闻重,岂不是助长了贼臣们的反心!”
  “陛下!杀闻重以戒天下!”
  天衍别过了脸,任众人呼喊。
  跷着腿坐在一边太师椅上喝茶的墨青蓝惬意地捧着一本书,用那华丽中略带颓靡的声音朗朗念道:“后皇嘉树,桔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所有人都看着他。天衍脸色铁青。
  墨青蓝扬扬手中用纸条粘补起来的一本残破的《桔颂》,道:“昨天在官家枕下摸到的,上面有女子的名字。”
  “官家可认识苏小卿么?”
  一瞬间天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用上了头顶,手脚虚软无力。一种如同被人剜出了心脏投入盐水中的痛感劈头盖脸而来。
  “明日,午时三刻,处斩。”天衍道。
  众臣皆叩首称皇上圣明。
  




第三十一章 游街示众

  深秋西风萧杀,汴京城昏暗寒冷。
  闻重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两肩被士卒按压住。身体佝偻着,蹒跚前行。他们很照顾他,给他穿了他平日里常穿的黑色长衫,还梳理了头发。然而闻重的衣衫下却体无完肤,两个膝盖痛入骨髓。
  闻重嘴里堵着布,口中的鲜血被压回了喉咙。他浑身簌簌发抖,寸步难行。
  具《南朝史》记载,当时沿街观看的人群厚的像堵城墙。毕竟这是天衍帝时候最著名的大案。
  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闻大人如今落难了,自然有些个好事者要打一打这只落水狗的。闻重正拼命忍着腿上的剧痛,冷不防被人泼了一盆脏水。他浑身一震,一下子坐到地上。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哄笑。
  冷水打湿了衣服,贴在伤口上更加难忍。身后的士卒喝他起来。闻重两条腿站不起,又扑腾一声坐在地上。
  “他的两条腿在发抖呢。”有个小孩说。
  “他一会儿要被砍头了,心里害怕。应该给他点酒喝。”有妇人回答。
  闻重闷声咳起来,他焦躁不安。士卒拉他不起,一脚踢在他膝上,闻重顿时蜷成一团满地打滚。
  “他在耍赖吗。”有人说。
  两个士卒一起用力拉起闻重,拖着他往前走。随着法场的临近,闻重浑身颤抖个不停。他先前寄希望于天衍,期待他能念着这十几年的恩情赦免他。后来他希望吴翰尧在半路上能送送他,听他说一句话。可是这些希望都破灭了。过了前面那个酒楼,就是法场了。
  天衍站在酒楼上望着被押来的闻重。闻重依旧穿着深黑色的长衫,乌黑柔顺的长发,清瘦白皙的脖颈。只是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为什么把他的嘴堵上?”天衍问身边喝酒的墨青蓝。
  “因为他一开口就数他给先皇立的功,刑部的人怕百姓对陛下有怨言,就不让他说了。”墨青蓝静静看着下面道。
  “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走?”天衍微微蹙着眉,看着闻重佝偻的身影。
  “他腿有风湿,地牢里太湿冷,所以发作了。”墨青蓝说。
  “那是闻重去澶州治水时落下的病,有十年了。他以前身子骨很硬朗,澶州回来后就不行了。”天衍道。
  闻重走到了酒楼下,他停下喘息。
  泰明,你在天有灵,告诉我怎么办!闻重悲戚地仰首看天。他看到了酒楼上的天衍。
  一瞬间,他疯狂地甩开身后的士卒,呜呜地叫着。天衍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他惊愕。闻重的眼神中有热切,有执着,有孤傲,有深静,然而天衍就是找不到丝毫的哀求。他曾想过要把他逼入绝境,让他臣服,然而闻重已经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却仍然不肯让人玩弄于鼓掌。
  “漂亮的眼神。”墨青蓝静静地说。
  天衍不禁望向他,却正迎上他紧随其后的一脸讪笑:“闻大人真让人有征服欲。”
  天衍冷哼了一声。
  下面起了骚动,士卒用刀鞘抽打闻重,他却只仰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衍。天衍看到他口中的布被染红了。
  “让他们住手,他们快把闻重打死了!”天衍对墨青蓝急道,“把他嘴里的布取出来!”
  “你们适可而止,” 墨青蓝冲下面喊,“快押犯人走。”
  下面的士卒不识得皇上,只见过墨青蓝,听了他的话,拖着闻重向法场走去。
  
  监斩的是吴翰尧,时辰尚未到,闻重跪在法场正中,下面人群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闻重已经折腾的没了力气,躬身垂首的跪着。这时范真穿着官服牵着个孩子走到闻重面前。孩子的哭声吸引了闻重,他艰难地抬起头,顿时痛苦万分。
  “小孩,这个是你爹爹吗?”范真问。
  阿呆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用力摇摇头。
  “范大人,别干扰法场。”吴翰尧道。
  “吴大人,我好心带这孩子找他爹,您怎么这么不近人情?”范真笑道。
  “小孩,他怎么不是你爹了?”范真恶狠狠问。
  闻重的目光与范真相碰,他心中一暗。许多年前的一桩事倒是突然袭上了心头。只是闻重无暇顾及,只想不知荷花此刻在哪里,心中焦虑起来。
  “他是造反的大奸贼!不是我爹!”阿呆叫道。阿呆什么时候还会说奸贼这个词了,闻重冷笑着看范真。
  “小孩,你大声喊三遍,我就给你买姜糖吃。”范真贴着阿呆耳边说。
  “他是造反的大奸贼!不是我爹!”
  “他是造反的大奸贼!不是我爹!”
  “他是造反的大奸贼!不是我爹!” 
  旷阔的法场,小孩子撕破嗓子的叫声显得格外响亮。法场下有些妇人忍不住哭了。人群中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上来,一把扯住阿呆吼道:“你混蛋!你连自己命是谁救得都不知道!我当初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啊——”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盘桓在苍灰色的阴冷天空。
  荷花衣冠不整,哀号不止,人群中有人同情也有人指指点点。闻重想安慰她,可是无法说话。想为她拢拢头发,可是两只手绑在背后毫无知觉。吴翰尧令人上去把范真拖了下去,把荷花母子也连拉带抱地弄走了。
  时辰到了,吴翰尧看看天。有副官催他。
  他起身道:“我要敬闻大人一杯。”
  他拎着酒朝闻重走去,刚走一半,听得酒楼上墨青蓝悠悠道:“闻大人从来不喝酒。”
  吴翰尧恶狠狠地瞪了墨青蓝一眼:“我就想敬他!他不喝老夫替他喝!”
  说话间,狂风乱作,飞沙走石。吴翰尧抬眼望去,只见沙石间一单骑飞驰而来。
  “有人劫法场!”众人乱喊。
  山阳骑着枣红马碰雪手持钢棒闯入法场的官兵中。只见他一阵厮杀,奔闻重而来。吴翰尧冲过去抱住闻重往马背上一扔,山阳单骑杀出了法场朝南熏门驰去了。
  酒楼上天衍安静地看完了这一幕。
  “这下可以回去了?”墨青蓝叹着气看天衍。
  “走吧。”天衍微微一笑,挽过墨青蓝的手走下楼去。
  




第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醒了!”
  “闻大人!”
  闻重听到耳边的一声声巨响。眼前恍惚一片。
  “太好了,闻大人,我快吓死了!”
  “您正正昏睡三天了!”
  闻重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看到了山阳放大的面孔。
  闻重挣扎着坐起,山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闻重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最后记得的场景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和马背上挥舞钢棒的青年。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闻重终于开口说话了。
  “九月廿二。”山阳道。
  闻重一个翻身摔下了床,众人大惊,急忙将他扶起。
  “快通知吴翰尧将军,昭王七千骑兵……”
  “闻大人,已经给吴将军报信了。您三日昏迷中,不停地在说这些话。”山阳道。
  闻重这时才深深地出了口气。
  “皇上暗中请宵王相助,截断昭王的主力。昭王的骑兵今晚恐怕就会到京城。吴将军在城内部署了军队。我看皇上是想瓮中捉鳖。”
  闻重注意到说话之人,竟是归德将军穆遥。
  “穆将军,你怎么……”他这才环顾四周,“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穆遥笑了,“闻大人,一般人早就先问这句话了。这里是南山马场,山阳兄弟把您从法场救出,一路奔来南山。”
  “山阳,对了,你怎么会武功?”闻重突然想到了一系列问题。
  山阳抱着闻重的肩,心里的话憋了许久,今日终于可以说出了。
  “其实我许多年前就认识皇上了。是他让我到您身边保护您的。”山阳想起自己亲眼目睹的天衍与闻重之间的那么多误会,有些心酸地说,“李将军去世后您病了些日子,那时皇上来看您,他对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闻大人’。他大概知道昭王要谋反,一定会先除掉您。您被抓后,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法场截人。”
  闻重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总当天衍是孩子,每每为他操各种心。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其实早已长大了,而且自己还受到了他的保护。
  “闻大人,”这时穆遥突然单膝跪地,抱拳拜道,“在下与李将军拜了把子结为兄弟,曾答应过李将军,无论何时都会替他照顾闻大人。在下愿听闻大人调遣!”
  闻重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前的形势。
  “穆将军,现在是什么时刻?”
  “卯时二刻了。”穆遥道。
  “穆将军,你听我说。你带领手下一千骑兵,设一阵地于离城四里地之处。在阵地设置旌旗金鼓,摆多列强弩。每隔一百步设置一个突击之门。部分骑兵掩护阵地侧翼,另外派精兵埋伏在南熏门外要道的两侧。等昭王兵来,可与汴城成犄角之势。”闻重面色凝重嘱咐道。
  “是!”穆遥抱拳而退。
  “闻大人……”山阳了解闻重,不禁忧虑地唤他。
  “山阳,我必须回京城。”不出他所料,闻重执着道。
  
  昭王率骑兵先来,刚到城外,道路两边的士兵冲杀出来,紧接着乱箭如雨,从高处射下。昭王人马俱惊,陷于穆遥的埋伏中难以抽身。两军一阵昏天黑地的厮杀,昭王毕竟久经沙场,识得这种布阵是当年闻重随泰明帝北伐时守枭城用过的。抬眼望见穆遥于高处的阵地,率一小股骑兵杀开掩护阵地侧翼的骑兵,破了穆遥的阵势。
  昭王率剩余兵马之取京城,然已是人疲马乏,折损甚多。
  城门之上,明月当空。吴翰尧持枪,等候多时。
  “昭王殿下,圣上未下旨召见,你不在东海来此作甚?”他声音威严,盘桓夜空。
  “本王是来勤王诛贼的。”昭王神色平静。
  “哪里来得贼?”吴翰尧哂道。
  “闻重迷惑先皇在前,结党忤逆在后。如今他刑场上被救走,想必要卷土重来。”昭王抬首望着吴翰尧,月光照着他一身戎装,“我便是来保护陛下的。”
  “我看你是贼还捉贼吧?”吴翰尧冷笑。
  “吴老将军素来和闻重交好,莫不是近墨者黑了?”昭王挑衅道。
  吴翰尧的眼睛细细眯起,杀气直射入泰胤眼中。
  “逆贼,休要激我!老夫绝不会让你进这道城门!”吴翰尧怒吼一声。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昭王不慌不忙地淡淡道。
  
  京城迷宫一般的小巷尽头,男人蓝色的衣衫隐约在黑暗当中。
  他身上满是剑伤,虽每道都不深,但看去鲜血淋漓。男人后退了几步,正站在月光下。清辉中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红叶的眉头紧了紧,“墨青蓝,你若肯老老实实待在露水坊的地窖里,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墨青蓝笑了笑,“我与红叶公子各为其主,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你为何非要为景泰胤做事?”红叶叹道。
  “我还他人情罢了。”冷汗滑下墨青蓝的鼻尖。他又撤了几步,红叶一剑刺去,他的脸上便多了一道血口。
  “我说了,你别想给景泰胤通风报信。”红叶恨恨地说,“上次松子何密谋之事,让你得了便宜,我差点被天衍那小子砍了。这次你休想再耍诡计。”
  “红叶,”墨青蓝望了望不远处女墙上的明月,又低头看红叶,怅然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在露水坊和你说过的话?”
  “你别故意迷惑我。我不记得你什么鬼话!”红叶作色道。
  “我说,我想带你去看烟花,记得吗?”墨青蓝凝望着红叶眼,红叶倒真想起了,不禁一怔。
  只这一瞬的失神,墨青蓝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圆筒,用力一拔。
  一道光窜上夜空,突然炸开,变作万点红雨,漫天飘洒。
  城内的叛军看到的暗号,与守军厮杀,打开了城门。昭王骑兵冲了进来,吴翰尧措手不及,大惊失色。急忙率守军与之大战。
  “烟花很美吧,红叶。”墨青蓝微笑道。
  “混蛋!”红叶上了当,怒吼着挥剑刺去。
  
  满城火光,到处是厮杀声。
  红叶未能困住墨青蓝,昭王里应外合杀入城中。大军与吴翰尧的守军拼杀,昭王带领一队人马直奔皇宫。到了宣德门,便见到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人马。
  见都指挥使并不前来迎敌,昭王有些诧异地勒住了马。
  “昭王殿下,陛下有请。”都指挥使面无表情地说。
  昭王驱马前行,却被都指挥使拦在前面。
  “入皇宫应当下马。”他道。
  昭王微微一笑,果真下了马。身后骑兵见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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