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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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未了,大旗倏沉,“铮”的一声,火星飞激,他身旁一方三尺见方的黑石立刻裂为碎片。
云九霄一声轻叱:“走!”
展动身形,拉着云铮如飞掠去。
青衫少女幽幽望了那黑衣少年一眼,霍然转过身子,随着精悍少年,轻烟般没入无边的夜色中。
人影一闪,便已消逝,黑衣少年木立在荒野上,凄风中马嘶不绝,他身子却久久不动,只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寒星般的光采。
一声霹雳,暴雨骤落。
五匹健马,齐齐昂首长嘶一声,向外奔出,刹那间便分成五个方向,马尾后溅出五条血迹,但转瞬便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
黑衣少年铁中棠颀长的身躯,旗杆般卓立于暴雨中,他满面水珠,滴滴流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马性识途,五匹分向而骑,正是奔回自己主人的马厩,那冷龙驹方才在云铮手下虽然驯服,但此刻放蹄而奔,却有如天马行空,矫如游龙,暴雨中只能见到一条白影奔腾而过,根本无法分辨形态。
乌云浓霆,泼墨般的东方天畔,终于微微露出了一丝曙色。
曙色下,群山边,屋影幢幢,干椽万脊,沉睡着一片庄院,正是威镇天下的武林重地寒枫堡。
冷龙驹长嘶一声,奔行更急,冲入了一片浓林,林中道路婉蜒,泥水飞溅,突听一声呼哨响起。
一条人影自树梢飞落,显然早已捏定时间,要一跃落在马背上。
可是冷龙驹奔行太急,这个人刚落下,冷龙驹便已擦身而过,刹那之间,但见这人身形凌空一提,倒翻了一个筋斗,手掌自胯下穿出一把刁住了冷龙驹的马尾,随着马身悬空飞驰了一段路途,猛然提起一口真气,再次呼哨一声,飘然落在马背上,轻轻拍着马背鬃毛,低语道:“马儿马儿,不记得我了么?”
夜色中只见此人剑眉星目,满面悲愤,正是云铮!
冷龙驹奔行本急,此刻竟真的好像还记得这个曾经将它收伏过的少年,低嘶一声,停住了脚步。
云铮却比马还紧张,翻身跃到马尾后,只见两条粗索自辔头拖到后面,又是血迹,又是泥水,但绳端处却究无一物。
“难道失落了么?”
一阵热血涌上心头,云铮翻身扑在地上,放声大哭。
“大哥,你死得好惨,你不但不能全尸而终,而且连尸首都失落在荒野中。”
忽然间一阵厉叱之声响起。浓林中已有数十个身穿劲装手持利刃的大汉,将他团团围住,数十道森寒的目光与刀光相映,仿佛比刀光更锐利。
云铮居然笑了,仰面大笑:“过来,全过来,我正要以你们的鲜血为我大哥复仇!”
喝声未了,立在道路上的四条劲装大汉,身形向外一横,闪开的道路上,立刻大步走来一位头戴笠帽,身穿白袍的枯瘦老人,雨水有如珠帘般自他笠帽前滴落,滴落的水珠间,只见他高颧锐目,鼻钩如鹰,颔下几缕山羊般的灰发,在风雨中不住飞舞,冷冷的问云铮:“谁是你的大哥,寒枫堡与你大哥有何仇恨?难道你是铁血大旗门下?”
云铮纵声狂笑:“冷一枫,除了铁血大旗门下,谁家配有我这样的男儿!”
这鹰鼻老人正是寒枫堡主冷一枫,他手掌紧捻着颔下微须,沉声道:“你夜盗冷龙驹,胆量果然不小。”
暴雨更急,竹笠滴落的水珠,掩去了他面上的神色,却掩不去他手掌的颤抖。
云铮冷笑道:“别人看寒枫堡铜墙铁壁,少爷我却是拍掌而来,拍掌而去,算得了什么!”
冷一枫忽然问:“大旗门重施五马分尸,为的可是那云氏不肖于云铿么?”
云铮厉声惨呼:“第二个便轮到你了!”
身形一展,飕的向冷一枫窜了过去;突见眼前刀光一闪,三条劲装大汉,手挥长刀,迎面扑来,刀花三震,分砍云铮上、中、下三路。
冷一枫仰面狂笑道:“云翼呀云翼,老夫真该感激于你,你那孽子勾引我冷家闺女,想不到你却代老夫报了仇!”
狂笑未歇,忽然低叱:“住手,放他回去!”
三条大汉一招未曾施全,猛然挫住手腕,后退三步。
冷一枫沉声道:“姓云的,老夫念你也是条汉子,今日放你一条活路,下次若敢再来寒枫堡,便叫你来得去不得了!”
云铮怒道:“放屁,谁要你假慈假悲,少爷我今日就偏不回去!”
铁掌急伸,五指如钩,捏住了一柄长刀的刀尖,手腕一震,持刀的大汉再也把持不住刀柄,撤刀退步,云铮引臂一送,刀柄便急急点在他前胸将台穴上。
另两柄长刀,已一左一右交剪般劈向云铮左右双肩,刀光如匹练,一闪而至。
云铮曲身进步,倏然自两柄长刀钻出,右时倒撞,将左面一条大汉撞得全身缩做一团,再也直不起腰来;左掌一招“倒插朝阳手”,扣住了右面一条大汉的手腕,一拧一带,直将这黑凛凛一条重逾百斤的大汉,斜斜抛了出去。
冷一枫冷哼一声,身形滑开三尺,伸出右掌,将那凌空飞来的大汉轻轻一托,轻轻一送,那大汉悬空翻了个筋斗,落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被骇得犹未还过魂来。
云铮拇指一按刀尖,食指在下面一挑,长刀翻了个身,刀柄便落在了他掌中,他长刀在手,如虎添翼:“老匹夫,拿命来!”
冷一枫身子动也不动,冷冷道:“少年人徒逞意气,不过是自取其辱,你且看看,你此刻还逃得了么?”
四面一圈手持长刀的劲装大汉外,又多了一圈手持长弓大箭的汉子,弓已上弦,箭矢如林,只要有一声令下,乱箭如蝗,便都将射在云铮身上。
冷一枫缓缓抬起手掌:“你看清了么?只要我手掌一落,大旗门今后便又要少去一个子弟了。”
云铮挺胸厉喝道:“你若想以生死之事来威胁我,你却是错打了主意,你只管放手,看少爷我可会皱一皱眉头?”
冷一枫淡然道:“你生死虽不足惜,但大旗门衰微至今,你爹爹隐忍边睡二十年,调教出你们几个弟子,为的就是要你们重振大旗门的声誉,你今日如此死了,岂非可惜?”
云铮放声狂笑道:“大旗门英才辈出,我今日即便死了,一样有人来寻你复仇,你这骇不倒我!”
冷一枫道:“视死如归,果真是豪气如云,但忠言逆耳,却又未免大过愚蠢。”
云铮大喝道:“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废话什么!”
身子突然斜斜跃起,凌空一脚,踢向那大汉的背脊。
那大汉方才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大惊失色,翻身扑倒在地上,避开了他这一腿,哪知云铮身子已急转而下,铁掌如抓,抓住了这大汉的足踝,振腕一抡,那大汉一声惊呼没有出口,竟被他抡得有如风车般急转起来。
手持弓箭的大汉们,眼见同伴被他劫在手中,投鼠忌器,谁也不敢骤弦放箭。
云铮厉声大呼道:“让我者生,挡我者死!”手舞人盾,一路冲出,人群骤乱间,竟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
冷一枫冷笑:“赵大早已没命了,你们还顾忌什么?”
两条持刀大汉,应声跃起,长刀急挥,劈向云铮掌中的汉子,刀沉力猛,这两人竟将自己的同伴一刀砍成三段。
刀光闪处,血光飞激,云铮大喝一声,全力掷出了掌中半截残尸,击在一条大汉的脸上,这大汉被击得满面鲜血,惊呼一声,突然想起了这半截尸体片刻前还是自己活生生的同伴,只觉胸中一阵呕心,随手抛去了掌中长刀,一路呕吐着飞奔而出,有如疯狂一般。
云铮势如猛虎冲入了一片刀光之中,赤手空拳,迎敌十数柄百炼精钢制成的长刀,但见人影闪动,惊呼不绝,刹那间便已有三条大汉被他振腕抛出。
冷一枫面色更阴沉,只说了句:“无用的奴才!”
四面的弓箭手立刻将长箭引满,冷一枫手掌一反,拇指朝下,四面的箭手齐声厉叱,撒弦放箭,弓弦响处,数十支长箭飞蝗般暴射而出。
四面围攻云铮的长刀手,再也想不到庄主竟不顾自己这班兄弟的死活,断然放出弓箭,大惊之下,手挥长刀,四下急窜,有两人逃得慢些,竟被利箭射中,惨呼一声,扑地跌倒,箭杆触地,箭矢穿胸而出。
云铮早已抄刀在手,旋身急舞,将四下长箭一起拨飞,但四周弓箭手已张弓持箭,引满待发。
冷一枫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我已经不能放你走了,活捉不成,死的也行。”
一株巨树的浓枝密叶忽然分开,露出一个衣衫虽华丽神情却极狼狈的少女来。
这少女身后浓密的枝叶里,己响起一阵低沉冷漠的语声,道:“冷一枫,你还要你女儿的命么?”
冷一枫变色道:“你是什么人?决将她放下来!”
那语声冷冷道:“要我放她不难,只要你先将姓云的少年恭送出林,我保证不会动她!”
冷一枫冷笑道:“原来大旗弟子也会做出这种事来,今日倒叫我冷一枫开了眼界了!”
云铮大喝:“谁说他是铁血大旗门下?”
“他若不是大旗门下,为什么不惜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赶来救你?”
云铮怒极仰面喝问:“你是什么人?”
“你活着出林之后,自然会见得到我的!”
“我云铮就算死,也不要你用这般手段来救我。”
浓枝中的人在冷笑:“如果我一定要救你,你怎么办?”
冷一枫忽然扯下了头上的竹笠,用力掷到地上:“老夫一生从来未受制于人,今日却被这个丫头害了。”
“退!”这个字说出来,在片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冷一枫大喝:“还不放她下来?”
那语声笑道:“姓云的还未走哩!”
云铮道:“你只可以用这种手段逼他,却逼不了我,我偏偏不走,你怎么样?”
“偏偏不走,我就偏偏不放她,你一日不走,我一日不放,你十日不走,我就留她十日,你脾气虽然拗强,我倒要看看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能与我僵持到几时?”
云铮气得面色发青,别人好意救他,他一点都不领情,突然大喝:“我就偏偏要你放她!”
他已经准备冲上去了,可是身子刚跃起,冷一枫的铁掌已拍至他后心。
云铮大怒:“我要救你女儿,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林中人大笑:“我要救你,你为什么暗算我?”
云铮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林外有人呼唤:“云铿的弟弟在哪里?”
大雨之下,一个手撑湘妃竹伞的白衣女子,自树林外飞掠而来。
她的身法轻盈,虽然自雨中奔来,身上的衣衫却仍一尘不染。
冷一枫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白衣女子却不看他,目光一直盯在云铮身上。
“你就是云铮?”
“你就是冷青霜?”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我就是。”
云铮又大喝:“你害死了我大哥,还有脸铮来见我?”双拳齐出,击向她双肩。
冷青霜一拧腰就闪过去了。
“你敢对大嫂无礼?”
云铮悲愤交集:“你是谁的大嫂?”
他第二拳又击出,只听冷青霜道:“我身上还有你大哥的骨血,你敢动手?”身子一挺,便迎了上去。
云铮立刻硬生生的收住拳势,急退三步,木立当地,面上阵白阵青,却说不出话来。
冷青霜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大哥已经死了,你就更该听大嫂的话,快点走吧,你大嫂是个苦命的人!”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云铮看了看她面上的泪珠,又看了看树上的少女,狠狠的一顿足,大步走了出去。
忽然间一蓬光雨暴射而来,数十道银芒带着尖锐的风声,直击他身子方圆丈余处。
云铮倒窜而起,凌空急转了三次,只听“叮叮”一串轻响,那一蓬银雨,竟都是作弧形飞来,到最后便聚到一处,凌空互击一次,四散飞激而出,力道不绝,再次击向他前胸面目,云铮双掌齐挥,掌风激荡,“终于将光雨一起震落,却是数十根细如丝线的银针。
冷一枫、冷青霜面色微变,林叶中那个神秘人物已经发怒。
“你还敢暗算他,莫非真不要你女儿的命了?”
冷青霜大声道:“你们错了,那暗器并非我寒枫堡门下所发。”
云铮道:“你还想赖?”
“天女针暗器武林仅有一家,‘玲珑妙手,三散天花’的暗器手法,更是天下无双,你等见了这种暗器,这等手法,还猜不出是谁施放的暗器,怎么可以算在我寒枫堡帐上?”
“是谁?有种的出来!”
冷一枫忽然阴沉沉的一点头:“盛大嫂请快出来,再不出来,你侄女就没有命了!”
一株大树后果然传出轻轻一笑。
笑声轻柔娇美,宛如少女,随着笑声走出的,却是个手提拐,满头银发如丝的老妇人。
一条面膛紫红、狮鼻阔口,颔下蓄着短髭的中年大汉,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她身后,双手高举着一顶大竹笠,遮住了银发老妇头上的雨水,自己的一身锦缎衣衫,却被雨水淋得湿透。
银发老妇大步而行,非但全无半分龙钟老态,还带着少女般的笑声:“我三个媳妇一个接着一个都死在大旗门人的手里,害得我这儿子十余年都不愿再娶亲了,你陪我死个把女儿有什么关系!姓云的儿子既然来到寒枫堡,你难道还能放他走么?”
她的声音也娇嫩无比,与她面上的皱纹大不相称。
冷一枫面色微变,树梢密叶中那神密客又朗声而笑:“来的莫非是盛家庄女主人,昔年人称‘散花玄女’的盛大娘?后面的想必就是‘紫心剑客’盛存孝盛少庄主了,真是幸会得很!”
银发盛大娘头也不抬,冷冷的说:“你要取冷青萍的性命,此刻便可动手,有老身在此,姓云的是再也走不了的!”
“冷一枫,你可听清楚了?他媳妇死了还有儿子,你老女儿死了,却连女婿也没有。”
冷一枫面色森寒,缓缓道:“云铮,你走不走?”
云铮紧贴树身而立,戒备着四方,大声道:“少爷我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拦不了我!”
盛大娘道:“真的么?冷老弟,你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