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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斜阳若影-第4部分

小说: 斜阳若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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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手在月下晶莹如玉。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温淡君子文雅乐。

    只见那些袅袅沉香在夜气中弥漫出淡白的雾霭,烛火摇曳下飘散着宁静的弦音。
    
    众人都沉醉不能自已。可惜我心乱如麻,只想着如何摆脱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真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别人,却不经意间触到一个人射过来的目光。与奏琴青年的温雅目光不同,那双眼光芒灿灿,逼人凝视。我窒了一口气,赶忙低头装作品酒,错开了来自于青阳宫主的视线。
    
    一曲已毕,众人鼓掌称好。

    “林宫琴艺精妙,我早有耳闻,今日一听,才知道什么叫做见面更胜闻名。”座下一人举杯敬酒,说得甚是诚恳。

    原来奏琴那人正是三宫之首的林海如啊。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世家青俊的书卷气息,感觉如深谷幽兰。

    “沈院过誉。”林海如淡淡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回眸看着陈更。

    “呵呵,奏得好,曲好,人更好。说说你的愿望吧。”陈更看着他,面具下半露的嘴角翘起一个很柔和的弧度。

    林海如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笺,放到他面前的矮几上。

    小冉说,中秋赏月之时,每人各展长才,如若入得宫主的眼,就可以许下一个要求。只要宫主能够办到,又不损了别人的利益,这个愿十有八九是能实现的。

    陈更眼角示意,早有一个伶俐小僮上来将素笺收好。

    席间又开始笑闹,互相推让着下一个上场的人选。

    我有些踌躇。这个愿我是一定要争取的,难的就是该如何争取。

    施展长才……某家最擅长的莫过于解剖,难道能要求陈更为我找一具尸体,然后我当场剖个臭气熏天碎肉横飞,然后分析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我看还是免了吧。

    正犹豫间,突然剑风凛然,扑面而来。

    惊讶下抬头看去,原来是那天所见的妒妇——六院之一的周妍在月下洒出一片剑芒。看不出她人长得娇娇弱弱,使起剑来却毫不含糊,剑身反射月光,舞得一团莹白,几乎隐没了人影。
    
    她舞得畅快,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只觉得她有意无意地把剑气往我这儿逼。
    
    真是奇了,这场中容貌姿色胜我的大有人在,她怎么偏偏与我过不去?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改版——“周妍舞剑,意在男宠”?

    好笑之下,我也乐得与她演戏,便顺势将自己的黑脸憋得惨白,露出不知所措和懦弱。
    
    盏茶时刻过去,她突然一剑甩出,银白剑光向上射出。足尖点地,也冲天而起,在空中接住剑柄,转身挺剑直刺地上。

    几声细微的抽气声在席间响起,眼看剑尖就要触地折断,她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收剑入鞘翻身回落,轻盈落到地面。

    “好一手入水鱼鸢,真不愧当年投林燕的盛名。”陈更抚掌大笑,似乎颇为得意,“你随我几年,也没落下功夫,今天就许你这个愿吧。”

    我有些好奇,不知她会提什么要求。

    她却没有像林海如那样取出笺子,有些傲然地笑了起来。突然间我耳旁一股冷风扫过,笃的一声,再看她手中剑已然不在。回头看去,那银光闪闪的利刃已经没入我身后的一棵小松中。
    
    “天下间凭我武功还有什么事物不能为我所取?妾身只有一个要求,”她的声音冷傲不驯,坚决地道,“在座各位都是身份高贵,不比俗人。妾身就是屈居人下,也没有怨言。独有一人,我是忍无可忍。”

    说到此处,席间已有几人向我看来。

    她也不看我,继续道:“论身份,是贱籍;论样貌,不及中人之姿;论才学,也不见惊人之处,与这种身份低下之人共事一夫,试问我‘投林燕’周妍如何能够忍气吞声。还请宫主免了梅室的地位。”

    原来如此,竟是鄙视我是戏子的出身,竟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这世间人云亦云的人本来就多,我看她武功不俗,眉宇清傲,想不到她也是看重身份差别的俗人。

    阿妍同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你,你可真是女同胞的耻辱啊!
    
    其他人看看她,又看看我。看她的大多带着赞同和同情,看我的大多是鄙夷和不满。
    
    看来在这个世界,戏子的地位恐怕是低到了极致啊!我毕竟接纳了梅若影的身体和身份,心中一痛,不知他这个未及十五的少年,曾经是如何面对这样的奚落这样的目光?

    眼前这些人面目华丽,容姿双绝,却如此无情,丝毫不去体会别人的心情。
    


    **************


    陈更握着酒杯,斜目看向我,半晌没有说话。妻妾间的争风吃醋,想必有些难断吧,如果同意了,说不定会损了他的威严,开相互弹劾的先河;如若不同意,周妍说的却又很有人赞同。
    
    我一口气冲上喉头,干脆顺其自然,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也向宫主讨一个要求。”
    
    “噢?你也要讨要求?不知梅室是想表演唱念做打,还是表演说学逗唱?”周妍说得轻蔑,一眼也不向我看来。

    我轻轻一笑,道:“我想向宫主借一具十六弦筝。”

    陈更微露讶色,问道:“小影善筝?”

    “宫主为何会认为我不善于弹筝?”

    陈更想了想,道:“你的班主说你厌恶古琴,虽学过一点,却从来不在人前弹。”
    
    我一怔,古琴的声音纯正悠远,如君子之音、温玉之音。我不喜在人前弹奏古琴,只是因为古琴要求繁礼甚多,待得焚香净手之后,我早已没了奏琴的兴致。

    梅若影却不知为何不在人前弹奏?也是与我一样的原因么?

    林海如噗哧笑了出来,说道:“宫主,你可是让人笑话了,古琴和筝是不一样的乐器,你可别把张三当成了李四。”

    陈更难得地微窘,挠挠耳边,才道:“琴筝不是长得很像吗?我是怕他厌乌及屋,也不喜欢弹筝。”

    林海如横了他一眼,明明是个翩翩君子,陡然间变得风情流转。

    周妍却冷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一个戏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陈更终于发话道:“阿妍少安毋躁,今儿个是中秋之夜,也不要太过了。”
    
    他显然积威甚深,平时虽然不动声色,却能令狂傲如周妍之辈不再放肆,顿顿足,转身走回自己席位。

    我静坐品酒,醺然的酒气直冲鼻腔,是有了一定年头的黄酒。

    场中一时静了下来,无人说话,只是互相眉目传言。我就算再没感觉,也知道他们就等着看“一个戏子的把戏”。只是已经不想和他们斗气,抬眼看那一轮明月。

    眼前人虽多,却想起李白的《月下独酌》,真个是独酌无相亲啊。

    少待,已有仆役呈上一具十六弦筝,我双手抚过,便立知这是上好的缠丝银弦,面板也是梧桐木整木泡水压弯的。

    这具筝的音色,一定十分纯净吧。

    我拨了一首小熊跳舞试音。


    多来咪发索索索发咪,

    发发发咪来,多米索……


    才弹到一半,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清咳,我讶然看去,原来是青阳宫主陈更大人,只见他不知当说不当说似的僵着嘴角,眼睛向席下扫着,似乎是在示意我看些什么。

    随他视线望去,原来众人都已经乐歪了,鄙夷嘲讽的视线更甚,就连侍候的仆役、温酒的小僮,都低下了眼不敢看我,大概是怕自己笑出来吧。

    他还真有心。我心里一暖,轻轻摇头,示意无妨。

    记得上小学时,语文课本里有篇文章,是鲁班刻凤凰的故事。那凤凰才刻了几刀,连雏形都没出来,村人们就纷纷断言:“这玩意儿好生难看,怎么会是凤凰?”然后都嘲笑鲁班技艺不行。
    
    而当后来,一只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地展示在鲁班手下时,村人们又纷纷叫好。
    
    凤凰刻得好,故事写得更好,一语道破了世人自以为是的劣根性。

    我嘴角一翘,停了弹奏,抱筝起身,走到露台正中的空地。

    四周的人见我突然停了弹奏,还走到众人目光之下,深感大奇,更有几个人交头接耳起来。
    
    斜眼看向刚刚献筝的仆役,眼中射出斥责之色。那人本来也有轻视之意,但见到我一眼扫去,浑身竟打了个抖,收敛神色,赶紧献上一具矮几。

    而后环目四射,与众人或讥或蔑的目光一一对视。看多了尸体,再看这群夜夜笙歌不解人情的人们,便觉得真是无聊之极。他们大概从没想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能有如此的神情,都是一怔。

    我仰天打个哈哈,将筝轻轻放置于矮几上,盘腿席地而坐。

    举指轻勾。

    前世时,邹敬阳的指甲是水甲,凹陷柔软,弹琴筝时总要缠上玳瑁小片。梅若影的指甲却是十分漂亮的木甲,圆润坚韧,拨起琴弦来清如溅玉,颤若龙吟,直贯秋月凉风之中。
    
    我缓缓张口清吟,正是刚刚有感而起的《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唐人善诗,常常做了诗句,就要在酒肆间伴着琴曲箫笛吟唱,这一首诗吟诵间虽短,却透出浓浓地醉意和洒脱和孤傲。我吟才及半,已然微醺,飘飘然忘了周围的人,神态顿时更加张扬。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最后一个音节缓然消散,周遭众人已露疑惑之色。

    这个时空真真都是俗人,虽有类似楚辞汉赋的文学,却还没发展出张扬狂傲的唐诗、清新婉约的宋词,他们又如何能不为酒中诗仙的李白而惊奇?

    不待他们缓过神来,转指抚捺,曲调渐转,顿时高亢激越。

    这首曲子本就是恣意飞扬,我现在对那些空有面貌的人已经鄙夷透顶,随手一挥,拨出几声似嘲似讽的清响。

    林海如大概是自幼习琴,闻弦歌知雅意,眼中的光彩已是大涨。

    陈更却没再看我了,只握紧那盏青玉酒杯,呆盯着杯中酒水,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我将笑不笑地斜觑了周妍一眼,她的脸色已是铁青,大概在不忿我这贱籍之人也能吟诗作乐吧。不过即是出身戏子,歌唱乐舞本就是我的吃饭家伙,也不必怕他们怀疑我的身份。
    
    不知怎的,这时候突然想起“鸡同鸭讲”的典故来,我在这里和他们弹琴论诗,不就是“鸡同鸭讲”么。况且,我这么一个不搭调的外来人,何苦跟他们争风吃醋?

    而且……想到一事,浑身突然一颤——怎么办,不想还好,一想之下好像被自己的行为给雷到了——以前多少也接触过一些耽美,多多少少也看过些穿越,还总是奇怪,怎么现代人到了古代就突然变成吹拉弹唱的能手了?

    算了算了,什么意气之争的年轻气盛全部被雷飞了,我无奈地冲面具男笑笑,便罢手不再弹第二曲,转头对周妍笑道:“真是献丑了,说实在话,在下此番可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了。”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一卷 青阳宫 第5章 小厮难当

   小厮难当



    众人大概觉得此曲像神经病弹琴般怪异,都有些怔怔不知言语。我一哂,算了,就算我认为是对牛弹琴,人家或许还以为是牛在弹琴呢。

    “梅室何必过谦,好是很好,就是太俗。”周妍还是比较厚道的,用我前世那半秃院长的话来说,这就叫做“批判性地赞扬”了一番。

    陈更转头问林海如道:“你来评评。”

    林海如眼中异彩连闪,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似的,终是淡然道:“我所习之曲谱,意境虽悠远,却没有此曲的跌宕起伏,旋律连贯。并且,这十六弦琴的奏筝指法,我也仅知有撩拨点顿,并未曾见梅室手下的抚抹轮杂,故而此曲只觉得醺然如半醉于花间,洒然若快意恩仇,又怎能说是大俗!”

    陈更一拍矮几,高声道:“正是如此,小影,你把笺子递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愿望才能配得上这曲。”

    我垂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素笺,交给仆役递上主席。

    陈更也不像以前一样让小僮收了,自取去展开观看。我偷眼看他,只见他扫了一眼,愣了一下,就转而将笺子折好放入自己怀中,岔开话题道:“啊,差点忘了问你——今日大好佳节,你怎么穿得灰不溜秋的,活像一只大灰老鼠。”

    四下立时发出几声暗笑,情知这个要求看来是没指望了,只得赔笑道:“正是我自己淘气,出来前绊进泥潭里,把正装弄脏破了。眼看天色已晚,只好胡乱找了一件套上。”

    陈更不再说话,只抬手让我退下。

    我躬身致意,行回末席。

    席间,仍是和乐融融。只是已经有几双眼睛不着痕迹地对这边上下打量,目光中充满探究。

    我不闻不看,独一个人斟酒浅抿。

    秋风习习,吹动散落的发角,心中一片宁静。船过桥头自然行,就看陈更会有什么对付。

    他似乎不是个十分残暴的人。只要不是一上来就一掌把我轰死,我俩应该能就这点微薄请求够达成共识的。

    分了月饼,再品了瓜果,已经是月过正空。

    这几日看多了志怪笔记,心下一阵惆怅。在这里没有嫦娥这个说法,只把嫦娥叫婵娟,月宫里也没有砍树的吴刚。人们愿让嫦娥如此寂寞吗?

    什么都大不一样了。

    ……

    *************

    宴罢,他挥手屏退众人,只留我一人在露台上。

    起身,向他走去。垂首聆听,心中已经平稳。

    他没有看我,自把玩着手中酒盏,淡淡地道:“我记得你一向听话,不曾有自己的要求。所以七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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