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精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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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工尤著者,谓之门园子,豪家无不邀之。姚黄一接头直钱五千,秋时,立
契买之,至春见花乃归其直。洛人甚惜此花,不欲传。有权贵求其接头者,
或以汤中蘸杀与之。魏花初出时,接头亦直五千,今尚直一千。
接时须用社后重阳前,过此不堪矣。花之木去地五七寸许截之,乃接。
以泥封裹,用软土拥之,以蒻叶作庵子罩之,不令见风日,唯南向留一小户
以达气。至春乃去其覆。此接花之法也。
种花必择善地,尽去旧土,以细土用白敛末一斤和之。盖牡丹根甜,多
引虫食,白敛能杀虫。此种花之法也。
浇水亦自有时,或用日未出,或日西时。九月,旬日一浇;十月、十二
月,二日一浇;正月,隔日一浇;二月,一日一浇。此浇花之法也。
一本发数朵者,择其小者去之,只留一二朵,谓之打剥,惧其分脉也。
花才落,便剪其枝,勿令结子,惧其易老也。春初既去蒻庵,便以棘数枝置
花丛上。棘气暖,可以辟霜,不损花芽,他大树亦然。此养花之法也。
花开渐小于旧者,盖有蠹虫损之,必寻其穴,以硫黄簪之。其旁又有小
穴如针孔,乃虫所藏者,花工谓之气窗,以大针点硫磺末针之,虫乃死。虫
死花复盛。此医花之法也。
乌贼鱼骨以针花树,入其肤,花辄死,此花之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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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怿传
桑怿,开封雍丘人。其兄慥,本举进士有名;怿亦举进士,再不中,去
游汝颍间,得龙城废田数顷,退而力耕。岁凶,汝旁诸县多盗。怿白令:“愿
为耆长,往来里中察奸民。”因召里中少年戒曰:“盗不可为也!吾在此,
不汝容也!”少年皆诺。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里父老怯,无他子,
不敢告县,裸其尸,不能葬。怿闻而悲之,然疑少年王生者。夜入其家,探
其箧,不使之知觉。明日遇之,问曰:“尔诺我不为盗矣,今又盗里父子尸
者,非尔耶?”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王生指某少年。怿呼
壮丁守王生,又自驰取少年者。送县,皆伏法。
又尝之郏城,遇尉方出捕盗,招怿饮酒,遂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
阳为不知以过。怿曰:“贼在此,何之乎?”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
又闻裹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
京西转运使奏其事,授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奏移渑池尉;崤,古险地,多涂山,而青
灰山龙阻险,为盗所恃。恶盗王伯者藏此山,时出为近县害。当此时,王伯
名闻朝廷,为巡检者,皆授名以捕之。既怿至,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将
谋招出之;怿信之,不疑其伪也。因谍知伯所在,挺身入贼中招之,与伯同
卧起十余日,信之,乃出。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怿几不自免。怿曰:“巡
检授名,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不复自言。巡检俘献京师;
朝廷知其实,罪黜巡检。
怿为慰岁余,改授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明道、景祐之交,天下旱蝗,
盗贼稍稍起。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不能捕。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授二十
三人名,使往捕。怿谋曰:“盗畏吾名,必已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
怯。”至则闭栅,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
效,辄不许。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
独有一媪留,为作饮食;馈之如盗,乃归。复闭栅三日,又往,则携其具就
媪馔,而以其余遗媪。媪待以为真盗矣,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辈。媪曰:
“彼闻桑怿来,始畏之,皆遁矣;又闻怿闭营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还也。
某在某处,某在某所矣。”怿尽钩得之。复三日,又往,厚遗之,遂以实告
曰:“我,桑怿也。烦媪为察其实而勿泄!后三日,我复来矣。”后又三日
往,媪察其实审矣。明旦,部分军士: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卒若干
人于某处,取某盗。其尤强者在某所,则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
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二十八日,复命京
师。
枢密吏谓曰:“与我银,为君致阁职。”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
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阀,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
与兵马监押。未行,会交趾獠叛海上,杀海上巡检。昭化诸州皆警,往者数
辈不能定。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门祗侯。怿曰:“是行也,非
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厚赏而彼轻,得不
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归己上者,以奏稿示予。
予谓曰:“让之必不听,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怿叹曰:“亦思之,然士
顾其心何如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讥何累也?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已。”
余惭其言。卒让之;不听。怿虽举进士,而不甚知书,然其所为皆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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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此类。
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民走避溺者,遂弃其粟,
以舟载之。见民荒岁,聚其里人饲之,粟尽乃止。怿善剑及铁简,力过数人,
而有谋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为人不甚长大,亦自修为威仪,言语如
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健且勇也。
庐陵欧阳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
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
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士,喜读之,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
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
迁书不诬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怿所为壮矣,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
使人读而喜否?姑次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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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秘演诗集》序
予少以进士游京师,因得尽交当世之贤豪。然犹以谓国家臣一四海,休
兵革,养息天下以无事者四十年,而智谋雄伟非常之士,无所用其能者,往
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贩,必有老死而世莫见者,欲从而求之不可得。
其后得吾亡友石曼卿。曼卿为人,廓然有大志,时人不能用其材,曼卿
亦不屈以求合;无所放其意,则往往从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颠倒而不厌。
予疑所谓伏而不见者,庶几狎而得之,故尝喜从曼卿游,欲因以阴求天下奇
士。
浮屠秘演者,与曼卿交最久,亦能遗外世俗,以气节自高。二人欢然无
所间。曼卿隐于酒,秘演隐于浮屠,皆奇男子也,然喜为诗歌以自娱。当其
极饮大醉,歌吟笑呼,以适天下之乐,何其壮也!一时贤士,皆愿从其游,
予亦时至其室。十年之间,秘演北渡河,末之济、郓,无所合,困而归。曼
卿已死,秘演亦老病。嗟夫!二人者,予乃见其盛衰,则予亦将老矣。
夫曼卿诗辞清绝,尤称秘演之作,以为雅健有诗人之意。秘演状貌雄杰,
其胸中浩然,既习于佛无所用;独其诗可行于世,而懒不目惜。已老,肢其
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曼卿死,秘演漠然无所向。闻东南多山水,
其巅崖崛峍,江涛汹涌,甚可壮也,遂欲往游焉,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于
其将行,为叙其诗,因道其盛时以悲其衰。庆历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庐陵欧
阳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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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惟俨文集》序
惟俨,姓魏氏,杭州人。少游京师,三十余年。虽学于佛,而通儒术。
喜为辞章。与吾亡友曼卿交最善。曼卿遇人,无所择,必皆尽其欣欢;惟俨
非贤士不交,有不可其意,无贵贱一切闭拒绝去,不少顾。曼卿之兼爱,惟
俨之介,所趣虽异,而交合无所间。曼卿尝曰:“君子泛爱而亲仁。”惟俨
曰:“不然。吾所以不交妄人,故能得天下士。若贤、不肖混,则贤者安肯
顾我哉?”以此一时贤士多从其游。
居相国浮图,不出其户十五年。尝游其室者,礼之唯恐不至;及去为公
卿贵人,未始一往干之。然尝窃怪平生所交,皆当世贤杰,未见卓卓著功业
如古人可记者。因谓;“世所称贤材,若不答兵走万里立功海外,则当佐天
子号令赏罚于明堂。苟皆不用,则绝宠辱,遗世俗,自高而不屈,安能酣豢
于富贵而无为哉?”醉则以此诮其坐人,人亦复之。以谓:“遗世自守,古
人之所易;若奋身逢时,欲必就功业,此虽圣贤难之,周、孔所以穷达异也。
今子老于浮图,不见用于世,而幸不践穷亨之涂,乃以古事之已然而责令人
之必然耶?”虽然,惟俨傲乎退偃于一室,天下之务,当世之利病,听其言
终日不厌。惜其将老也已!
曼卿死,惟俨亦买地京城之东,以谋其终。乃敛平生所为文数百篇示予
曰:“曼卿之死,既已表其墓;愿为我序其文,然及我之见也。”嗟夫!惟
俨既不用于世,其材莫见于时;若考其笔墨驰骋、文章赡逸之能,可以见其
志矣!庐陵欧阳永叔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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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古录》目序
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强。有力而不好,好之而无力,虽近且
易,有不能致之。
象、犀、虎、豹、蛮夷山海杀人之兽,然其齿角皮革,可聚而有也。玉
出昆仑,流沙万里之外,经十余译乃至乎中国。珠出南海,常生深渊,采者
腰絙而入水,形色非人,往往不出,则下饱蛟鱼。金矿于山,凿深而穴远,
篝火餱粮而后进,其崖崩窟塞,则遂葬于其中者,率常数十百人。其远且难
而又多死祸,常如此。然而金、玉、珠玑,世常兼聚而有也。凡物,好之而
有力,则无不至也。
汤盘,孔鼎,岐阳之鼓,岱山、邹峄、会稽之刻石,与夫汉魏已来圣君
贤士桓碑、彝器、铭、诗、序、记,下至古文、籀、篆、分、隶诸家之字书,
皆三代以来至宝,怪奇伟丽,工妙可喜之物。其去人不远,其取之无祸。然
而风霜兵火,湮沦磨灭,散弃于山崖墟莽之间未尝收拾者,由世之好者少也。
幸而有好之者,又其力或不足,故仅得其一二,而不能使其聚也。
夫力莫如好,好莫如一。予性颛而嗜古,凡世人之所贪者皆无欲于其间,
故得一其所好于斯。好之已笃,则力虽未足,犹能致之。故上自周穆王以来,
下更秦、汉、隋、唐、五代,外至四海九州、名山大泽、穷崖绝谷、荒林破
冢,神仙鬼物、诡怪所传,莫不皆有,以为《集古录》。以谓传写失真,故
因其石本轴而藏之,有卷帙次第而无时世之先后。盖其取多而未已,故随其
所得而录之。又以谓聚多而终必散,乃撮其大要,别为录目,因并载夫可与
史传正其阙谬者,以传后学,庶益于多闻。
或讥予曰:“物多则其势难聚,聚久而无不散,何必区区于是哉?”予
对曰:“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可也。象、犀、金、玉之聚,其能果不散乎?
予固未能以此而易彼也。”
庐陵欧阳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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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文集》序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
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
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时,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
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
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
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
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
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
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而古文始盛
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
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
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
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予,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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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
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近古。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
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
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材虽高,而人亦不甚
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
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
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
独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
庐陵欧阳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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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杨置序
予尝有幽忧之疾,退而闲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