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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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象一个姐姐那样在豆儿的头发上轻轻揉摸着。梅娘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说的话给更儿以暂时的平息和安抚。
梅娘说:
“男人都有病。”
梅娘又说:
“男人都有神经病。”
三
少东家是被司钊和婉儿的嬉闹声吵醒的。梅娘走进陈府时,少东家还在酣睡中。
少东家支起窗子,他看见了院子里的男孩,紧接着少东家看到梅娘从豆儿的房间走出来,梅娘牵住男孩的手,一同朝他这儿走来。
少东家在一刹那间不知所措,他慌乱而惊喜,痴呆地望着已站在眼前的梅娘和那个男孩。
梅娘说:“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少东家说。
梅娘百感交集,少东家的落魄样子是她原来没有想到的,只是想到阿雄、大太太和王士毅都已死了,陈府也历经劫难,而她和少东家还能活着见面,她的心稍稍放宽了一些。
“我的两条腿都残了。”
“豆儿都告诉我了。”
梅娘并不怀疑少东家的腿是让陈掌柜雇的人打残的,但梅娘并不恨陈掌柜,梅娘恨的是王管家,以前在陈府时,梅娘就对城府很深的王管家抱有敌意。
少东家这时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男孩的脸上,少东家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梅娘说:“他叫司钊,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
少东家说:“这个名字好,以后我也叫他司钊。”
少东家突然支起身子,在床头的柜子里摸索着,最后他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瓷娃娃。梅娘没想到少东家这儿还藏了这么个可人的小玩意儿。
少东家把瓷娃娃递给司钊,少东家说:“司钊,这个你拿去玩吧。”
司钊胆怯而欢喜地接了过来。
梅娘注意到少东家的眉心索绕着一团暖意,少东家此时的目光也是柔和亲切的。
梅娘叹了口气,梅娘想少东家除了好赌,其他方面还是说得过去的。
梅娘专注地望着少东家,少东家抬头时遇上了梅娘的目光,两个人都赶紧回避了。
四
这一年冬天陈掌柜也死了。许多人目睹了陈掌柜死前吞咽蟋蟀的悲惨而疯狂的情形。陈掌柜于回光返照之中,打开床头的一个个苏式蟋蟀盆,把业已衰老的蟋蟀放进嘴里,陈掌柜在吞咽了六只蟋蟀之后,头向里边一歪,断气了。
这六只蟋蟀是焦大从那场大火中救出来的。它们分别是枣核蟋,阔翅蟋,北京油葫芦,灶马蟋,双斑蟋,绿蛣蚙蟋。
枣核蟋体长3—4分,粗壮,赤褐色,触角与身体等长,成虫寿命大约200天,卵期30天,分布在山东、安徽。四川一带。
阔翅蟋顾名思议也知道翅膀阔长,鸣声尖利乖戾,产于沿海一带。成虫寿命极短,卵期却长。
北京油葫芦体型很大,黑褐色,九一十月间交尾后很快产卵。成虫、若虫多隐藏于杂草间。分布河北、山东、江苏、贵州、广西、西藏。
灶马蟋体为黄褐色,喜欢栖居于灶头、厨房及面阴的地方,鸣声幽婉凄凉。
双斑蟋对甘蔗、甘薯、水稻、菠萝有极大危害,又称甘蔗蟋。单现代的度量衡单位计算,雄虫体长约16—20毫米,雌虫体长20—25毫米。
绿蛣蚙蟋生长于阴湿揪溢的土层下,以卵越冬。八月初成虫,秋后盛行。卵长形,两端尖。鸣声宽厚。分布福建、广州一带。
没有长颚蟋。
陈掌柜是在那场大火之后一病不起的。
陈府的家丁仆佣都怀疑大火是少东家放的。少东家那只好腿也被打断了之后,他依然向陈掌柜索要银子去魔天元,可他掌握的武器随着一个个案情大白而不值一钱,他的要挟已不起作用。
少东家就是在这时候扬言烧毁蟋蟀房的。陈掌柜在少东家的这种要挟下再次束手就犯。陈掌柜没有一次不乖乖拿出银子给少东家,可大火依然在一天夜里骤然而起,吞没了蟋蟀房。
焦大看着熊熊大火惊恐异常,忘命冲进去,抢救了六只蟋蟀,他的这一壮举使他在陈府安然无恙,谁也没有想到火是他放的。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要憎恨蟋蟀,憎恨陈掌柜的蟋蟀房。
大火过后没多长时间焦大就失踪了。
五
陈掌柜死后,梅娘成了陈府的主人。
梅娘跟少东家自自然然地成了夫妻。
梅娘找人给少东家做了一个滑轮车,这之后少东家就摇着滑轮车去魔天元赌场。
有时人们看到梅娘的儿子司钊推着少东家滑行在姥桥镇的石板街上。少东家在魔天元赌钱时,司钊就坐在他身边,俨然父子俩。
梅娘也就顺水推舟,说司钊是少东家的儿子。
司钊的爹到底是谁,一直是姥桥镇人私下里最感兴趣的话题。梅娘的顺水推舟自然不能抹杀人们对事实真相探究的浓厚兴趣。有一点姥桥镇人是可以肯定的,司钊是陈家的种,司钊长得既象陈掌柜又象少东家,这一点也让梅娘心里踏实,梅娘在决定带司钊回陈府之前就从司钊的外貌特征上确定了司钊与王士毅无关,这是她带司钊回陈府的一个潜在而根本的原因。
从眉眼和鼻子上看,他很象少东家,而走路的姿势又和陈掌柜接近,陈府对门茶水铺的一个伙计提醒了大家,他说少东家走路的姿势谁还能记得?他瘸腿走路已经十几年了,直至双腿全残,在他身上行走的姿势已不存在了。
大家这时候好象替陈家松了一口气,认为司钊大概确实是少东家的儿子。
他们进一步猜想,陈掌柜生前钟爱的小妾是阿雄,很少跟梅娘同房,因此梅娘怀上他的种的可能性也就很小。
可有一天,姥桥镇的许多人一下子惊呆了。好多年之后他们对那种心照不宣的惊愕情形还记忆犹新,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府的种种秘闻已为众人所知,这是他们惊愕的前提,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前提。
就是在那一会儿,他们改变了以前的认识,他们判断名叫司钊的男孩不是少东家播下的种,而是陈掌柜的。
他们看到司钊提着一个蟋蟀罐在大街上走着,神情痴迷而狂热。
那痴迷,那狂热,跟陈掌柜同出一辙。
一九九五年七月初稿
二00六年一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