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来独往 作者:蔡越涛-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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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他把电话打到办公室,问来克远副行长回来没有。办公室主任说来行长到上海开会,还得两三天。他把电话放下,一个恶毒念头盘踞在脑海。
他没有乘电梯,走步梯从三楼下往一楼。到了一楼营业大厅,他双手背在身后,佯装一脸平静,脑海里翻腾着那几十个亿的虚报数字和那些变着戏法转移到一些高官手中的巨额钞票。他甚至有些得意,稍稍动了些脑筋,一个空亏银行,竟变成了盈利大户! 凭想像在香港虚构注册的几家外商企业,竞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见贺苏杭和乔智过来,他很有风度地同他们一一握手问好。
然而,贺苏杭几个关键词的步步紧逼,马野脸上的平静一扫而光。他借故说很少过问下边的事情,有意搪塞:“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当行长的向来只管行里的大政方针,从不操作具体业务。”他叫工作人员把办公室主任叫来,说安排记者们到最为高档饭店用餐;又说他很忙,就不陪记者们一起吃饭了。
“马行长不必客气,用餐问题我们自己解决。”贺苏杭把话筒伸了过去:“我晓得马行长非常繁忙,但我们也是为了工作,希望能得到马行长的支持。”
马野见走不掉:“也好,我们到用餐的地方边吃边聊好了,你们当记者的长年辛辛苦苦,可以理解,一定支持。”
乔智将镜头推给马野脸部特写,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每个毛孔都往外冒汗,又将镜头拉开调整为中近景,他还是蛮有风度的,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派头,神气劲十足。
“马行长,采访中我们了解到两方面的问题,需要您配合:在您的政绩中有几组数字与现实不相符,而且相差甚远。这是其一;听说香港还有几家企业与大河银行有关联,但只有往香港方面划拨款项的记录,却不见香港方面盈利回笼,能不能请您就这两方面的情况说明一下缘由? ”贺苏杭说。
马野显然早有准备,他摆了摆手:“政绩问题都是下面人搞的,我也不大清楚,如果说下边同志出点数字上的错误,也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动机,更正过来就是了嘛。”
“没有那么简单吧,这几组数字的错误,直接造成了将一个亏空银行,变成了创利润巨大的有功银行。马行长,这样惊人的变化您不清楚的话,能解释得通吗? ”贺苏杭紧盯着马野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一抹慌乱。
马野满脸堆笑:“你不要将问题想得太复杂,兴许就是下边同志搞错了呢。要不然就是你们的采访过程中获取的是错误信息,导致了你们的错误判断。这个问题咱下来再说吧。”
“那好。香港那边的企业又是怎么回事,您不会又说不清楚,是下边同志操作的吧? ”贺苏杭步步紧逼。
马野依然满脸笑着说:“还真是让你说对了。如果真的像你们道听途说了解的那样,香港方面有没有问题,也只有请来克远副行长回答你的提问了。只是他去上海开会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你问他好了。”
“不对吧? ”贺苏杭有心理准备,预料到马野一定会采取一推六二五的态度,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什么事都跟他搭不上界的。她说:“马行长,如果我们的信息来源准确的话,您刚刚处理了香港方面的业务,怎么能说您从不过问具体业务呢? ”
马野的笑容荡然无存:“苏杭同志,你讲话要有根据的,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去香港就是去处理企业业务的? 我又为什么不能去处理呢?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香港方面一定有业务需要处理,也一定是来克远副行长出面,因为行里明确分工来副行长分管全行业务,他又是金融专家,银行业务权威人物,或许他更了解你们所讲的大河银行与香港企业的业务关联问题,你们等着去问来克远副行长吧。”他说得轻松,说得潇洒。然而,他的一脸狰狞是印在心里的,右手在右边口袋里用力一握,一杆圆珠笔咔叭一声断成了两截。
办公室主任通报说,东方国贸饭店的台子定好了,可以请记者们马上用餐。贺苏杭执意要走,坚决不去东方国贸饭店,说他们自己解决用餐。
乔智把机器收好装上采访车,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老狐狸,你会碰上好猎手的。”
“直接回台里,我要好好看看素材,如果可以,今晚就上《黄金时间》。他不要以为一推六二五就算完事。”贺苏杭仰天长出一口气:“他把问题推给来克远,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来克远太单纯,马野把他卖吃了,说不定还替马野点钞票呢。这样一来,大河银行的问题就更加棘手了。”
“苏杭,我觉得你的心理准备还不够充分。”乔智历数了几个方面的问题,又说:“大河银行的猫腻隐匿太深,要想彻底识破马野欺上瞒下玩数字游戏的鬼把戏,并非我们新闻记者的能力完全能办到的。必要的时候,是要寻求政法部门配合才行。”
贺苏杭低低的一声冷笑:“或许马野真是小瞧了我们记者的分量了吧。”
“他把责任推给了克远,虽在情理之中,但也够讨厌了。”
乔智了解来克远的书生气,又说:“马野知道克远和你的关系,所以,才会干干脆脆的都压在克远头上,即使他知道你了解一些内幕,甚至是黑幕,谅你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你总得保护克远不受伤害吧? “
“确实令我头痛! ”贺苏杭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汽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她睁开眼睛:“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必须做到以大局利益为重,以人民利益为重,以国家利益为重。我的的确确不是唱高调,这就是我们的天职! ”
“这么说,真的到了我乔智跟着你赴汤蹈火的时刻了? ”乔智耸了耸肩:“好吧,谁叫你我有着共同的天职呢,我也豁出去了! ”
贺苏杭一路上都在围绕大河银行的《盈也? 亏也? 》的新闻调查定基调,拟角度,掂分量。她足可以断定:大河银行的问题一旦曝光,不啻于引爆了一颗炸弹。
第九章
大河银行的采访告一段落。
贺苏杭一头扎进编辑间准备当晚《黄金时问》推出的重磅炸弹。
很快,吴世祖就闻到了火药味,也闻到了压在马野胸膛的怒气。他有某种预感,有某种天助我也的兴奋。何不一石两鸟? 他站在窗口眼望窗外,眉宇间皱成了山峦沟壑,卡在腰间的左手时而垂下,时而放回腰间,右手叼着的香烟并没有抽几口,靠自然燃烧已有二指长的烟灰冒着烟雾,脑海里浮现出被马野敷衍的画面,眉宇间的川字纹往中间紧了几紧,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猛然间他掐灭烟蒂丢在地上,抬起右脚在冒着烟雾的烟蒂上用力拧了个圈,顿时,烟蒂成了碎末。
现在我吴世祖是没你马野有能耐,我不是去求你了吗? 你可以不帮忙,但你不能敷衍我。我本想帮你造势呼吁的,可你根本看不上我的《百态人生》,也就等于看不上我。那好吧,不让别人给你捅个大窟窿,你兴许还认识不到我有补窟窿的本事。等着瞧好吧! 你马野不是教我要给贺苏杭整点压头的事出来吗? 那好啊,这件事要是曝了光,准够她小娘们喘不过气来的。我的小见弟只要给市长挂个电话,添火加油,怨声载道,准有她小娘们的好看,定会让她焦头烂额。
你贺苏杭不是天天扎着架子要拿你的《黄金时间》挤对我的《百态人生》吗? 好啊,给你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就算是我的《百态人生》大跌几个跟头,也值啊,最起码换来市领导对你有看法,说你缺乏政治敏感。一个缺政治敏感的小娘们要想继续竞争副台长,恐怕就没有那么好时运了吧。曝光? 曝吧,肯定《黄金时间》的收视率又名列前茅了,就先让你好好地高兴吧,回过头来会有人收拾你的。不要以为《黄金时间》收视率上去了,你就可以目空一切,你就可以得到领导的赏识。未必! 窗外的风热辣辣的,金丝柳摇曳出风情万种,月季花绽放出张张笑脸。
吴世祖一时高兴,哼唱起京剧《坐在城楼观山景》来了,有板有眼,摇头晃脑,一副自鸣得意相。
来通报情况的一线记者伍子问吴主任怎么这样高兴。吴世祖说了一段文绉绉的话:喜欢一种声音,是微风吹落露珠儿;欣赏一幅图画,是朗月点缀星空;陶醉一种气息,是幽兰弥漫旷谷;佩服一种做派,是大浪淘尽黄沙。伍子急切地说,贺苏杭正在编辑曝光大河银行弄虚作假的节目,看来大河银行真的问题严重,搞不好他们的马野行长会吃不消的。他见吴世祖没有动静,又说:“你和马行长不是哥们吗? 还不赶快想办法,要不然节目一旦播出去,问题曝光,恐怕马行长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吧? ”
吴世祖一声低低的怪笑:“你懂个屁。马行长上上下下都有人护着,连省里都有他的战友朋友,别说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是有点事,谁又能把他给怎么样呢? 倒是贺苏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会吃不消的。”
伍子一脸不解:“要往大的上讲,党有党纪,国有国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往小的上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的事说谁的事,关系网再大,关系再好,也不能把有事搞成没事吧? 我看大河银行的事够沉的,你还是想想办法,赶快把片子压住别播出去吧。不然,回头马野行长会说你不够哥们,你竞争副台长的事还得仰仗人家马行长嘛。依我看,关键时刻帮人家一把,人家定会为你的事操心费神的。吴主任,你说呢? ”
吴世祖又是一声不以为然的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恰恰是因为事沉,恰恰是因为时刻关键,他马野才会意识到我吴世祖存在的分量,才会抓紧跟我搞好关系,联手报那一箭之仇。
要是让他风调雨顺,一跃成为大河市老少皆知的金融界好典型,春风得志,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把我当兄弟就很难讲了。
只有在他出麻烦的时候,我伸手拉过他一把,他才可能把我牢记心中,把我当铁哥们,才能做到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到那时候,你说他拥有那么大的关系网,那么多至关重要的朋友,加上他那么大的能量,要想让他帮忙办点事情,他还能给你撂地下嘛。我这叫做对什么样的人物,习练什么样的经文,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对待马野,只能用对待马野的办法。你懂吗? “
伍子摇着头说懂了,说吴哥道行太深,说吴哥越来越有水平了,越来越像个当领导的了,说吴哥看着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吧。说罢,他退着出了门,转过身耸了耸肩。
电话响了。吴世祖知道是马野来的电话,一直等到第五次铃声响起,他才按下接听键,佯装急促的声音:“你好,哪位呀? ”马野问他干什么,吴世祖说正忙着呢。马野直奔主题:“老弟啊,你们那个贺苏杭接二连三来大河银行采访,听说她是想给你老兄整点事出来的。恐怕你得在台里替你老兄把把关啊,咱是要树立人们学习榜样的,大凡不是这方面的事迹就不必多做文章了。你看呢? ”
“那是,那是。”吴世祖跷着二郎腿直晃悠:“树立正面典刑的基本思路不能变。谁都知道马老兄是有目共睹的金融界巨头,功劳不小,的确是人们学习的榜样,这一点毫不怀疑。至千你老兄担心贺苏杭那边会给你整点事情出来,大可不必。你想啊,市政府明确要求,在金融系统树立正面典型的目的是要扫除这次银行挤兑风潮的阴影,重塑良好的银行形象,尤其是大河银行是咱地方政府扶持的金融机构,你老兄是屈指可数的银行专家,是政府依靠依赖的重点人物。借给她贺苏杭一个胆,她也不敢给你老兄整点事情出来的,放心吧。”
电话里沉默片刻,马野说他的直觉判断贺苏杭来者不善,又说:“她提问的事情莫名其妙,而且还要追根求源,你说我能放心嘛。”
吴世祖掸了掸香烟的白灰,吹掉落在指尖的漂浮物:“追根求源是记者的职业习惯,别说贺苏杭是这样,我吴世祖也是这样。采访中获取的信息越多越好,但并不意味着都能用在片子中,还要有一个合理的取舍过程。既然连老兄都认定贺苏杭的提问莫名其妙,她怎么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复呢? 没有一个合理的结论,她又能怎样? 只能将悬而未决的东西剪掉,没办法用在片子中的。再说了,再借给贺苏杭一个胆,她也不敢拿着市政府的指令性任务开玩笑吧。”他没有听到动静,知道他的话让马野在心了,又说:“马老兄太多虑了,有老弟在台里,一旦有对你老兄不利的东西,我会想办法的。”
电话里再次出现短暂的沉默之后,马野说:“这些天太忙太累,脑筋转速也太快太复杂,我都有点快吃不消了。不瞒你老弟啊,一看到贺苏杭那双柔中带刺的目光,就觉得她不是个念糊涂经的主。我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在这么个非常时期有任何麻烦出现。老兄我想说什么,你老弟心知肚明吧。”
吴世祖哈哈笑了两声,给对方的感觉他很轻松,也很有把握。他说:“我们哥俩彼此彼此,都处在非常时期,还能不懂得你老兄的心思嘛。金融系统的系列报道典型人物在《黄金时间》播出后的效果不错,大河银行属于这个系列范畴,基调统一,导向一致,是对这个系列报道最起码的要求。谁都了解贺苏杭在业务上顶呱呱,这次又是她亲自操作你老兄的典型事迹报道,她偶尔摆摆架子,拿拿大堂,故意给你搞点高深问题,以显示她的水平她的权威性,这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老兄不是一直看好她的水平,看好她的《黄金时间》的影响力嘛,不会有错的。”
吴世祖明明知道贺苏杭肯定要曝大河银行的光,但他依然在欺骗马野对他的信任,这叫做相互牵制相互利用。只要马野的问题一旦曝光,也就意味着曝了大河银行的光;曝了大河银行的光,也就意味着给市长脸上抹黑,市长一准儿闹心。只要市长闹心,你贺苏杭不会有好果子吃吧? 他断定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大好机会,于是,他一方面稳住马野,一方面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