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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2005年第3期-第27部分

小说: 2005年第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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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没有半年时间,连你都不会相信我结婚是为了还债。”  
  这事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滑稽?本来我是想去问她爱不爱我,没想到被她的身体吸引,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领了结婚证,速度比通电还快。我以为领了证就像订合同,已经十拿九稳,放在衣兜里过几天再履行,却想不到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履行就要闹离婚,仿佛结婚就是为了离婚。我以为我的速度够快了,哪知在速度上我永远不是于百家的对手,尽管他跑步的姿态屡次被体育老师纠正。记得初一的时候,班主任“没主意”设了一个奖,谁要是在八月十五号那天最先到校,他就把自己的那箱连环画奖给谁。我凌晨起床,三点钟往“没主意”的家门口赶,以为自己就要拿到那箱连环画了,没想到于百家早已站在“没主意”的门前。在杯山接见室,于百家就为张闹说过不少好话,为此我还扇了他一巴掌。在他的新家,他一个劲地夸张闹漂亮,还说宁偷仙桃一口,不守烂梨一筐。种种迹象,我竟然一点也没觉察,一点也没提高警惕。
  为什么我不多长个心眼?干吗要拖时间布置新房?  
放浪
  我竟然相信张闹的鬼话,愿意给她半年时间。当时,我整个变成了木头,把送过去的棉被、电饭煲、水壶和红“喜”字又捆挂到单车上,推着车往回走。走到仓库的楼梯口,我的手一松,就上了阁楼,一屁股坐到席子上。也不知道坐了多少天,反正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专心发呆。直到有一天,眼睛调好了焦距,木箱上的那面镜子慢慢清晰,我又看见了镜子背面小燕的照片,才站起来。你绝对想不到,我站起来的时候,席子竟然粘上了屁股,跟着抬了起来。我走到门口,那席子还跟着,卡在门框上,像门闩把我闩住。我用了好大的劲,才把席子撕下来。席子上结了一层黑黄的脓,我的屁股已经坐烂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到痛。
  下了楼,我扶起单车,推着它上了铁马东路,一直往西走。棉被电饭煲热水壶红喜字全都还在,我的屁股都坐烂了,那些东西竟然没被人拿走,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我一直走到西郊动物园小燕的门口,才刹住脚步,卸下单车上的东西,肩扛手提挤进门去。我怎么进去的,小燕就怎么把我推出来,那几张红喜字掉下去,小燕抬脚踢到走廊上,紧接着就是关门声。我把肩上的、手里的放下,说:“小燕,你先把这些东西收了,等跟张闹办完手续,我们就结婚。”屋里传来砸杯子的声音,任我怎么求,怎么拍,门就是不开。我从中午站到晚上,站到深夜,双腿和眼皮实在撑不住,便打开那床棉被,把走廊当床铺,就地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到头皮一阵灼热,睁开眼睛,走廊上一大片阳光。我的头边搁着一只瓷碗,里面装着两个大馒头。我抓过来,咬了一口,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小燕对我这么好,我竟然还忘恩负义,还良心被狗吃,竟然色迷心窍,偏要娶个脏女人,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吃完馒头,我朝飞禽区走去,站在一棵树下远远地看。小燕提着饲料桶站在一大片鸽子中间,手一扬,鸽子们便争抢起来,但是她尽量不让鸽子们争抢,把饲料平均撒在地面,哪怕是鸽群的边缘她也没遗漏。一只鸽子落在她的肩头,眼睛骨碌碌地转动。鸽子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小燕转身走去,她结实的背影一摇一晃,空着的手甩得蛮高,偶尔跳跃一下,伸手去抓树叶,身上没有一点被伤害过的痕迹。她动作的轻盈反而加重了我的负担,当初不娶她何止是后悔,简直就是犯严重的路线错误。
  那几天,小燕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好像她是一条延伸的道路,我是路上的行人。她明知道我在她身后,却故意不回头,不理睬,该喂鸟的时候喂鸟,该扫地的时候扫地,该打饭的时候打饭。我知道她憋了一肚子的气,轻易不敢惹她,就默默地跟着,像是她的影子或者招牌。有时候,别人找她是从我开始的,他们先看见我,然后把目光往前移动几米,就发现了真正的目标。一些人跟她说话,眼睛总要往后面扫上几眼,好像我是UFO。一天,小燕走进饲料室,把两袋饲料倒在地板上,我抓起铲子嚯嚯地搅拌起来,很快就把两种饲料搅匀了。她摔下麻袋,抹了一把眼角:“你为什么要这样?你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让我不得安宁?”
  “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活该。当初我不是没劝过你。”
  “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你给我跪下。”
  我的腿一软,真地跪下去。
  “那你再扇几巴掌,让我解解恨。”
  我扇了自己几巴掌,觉得不解恨,又抓起她的手,往我的脸上扇。她把手缩回去:“别碰,我懒得洗手。”我只好不停地扇自己,扇得一声比一声响。
  “现在你才知道我陆小燕好,当初你的眼睛瞎了吗?要不是看你可怜,我真不想理你,”她一跺脚,“别扇了,想跟我就快点去离婚,如果一个月内拿不到离婚证,就别来见我。”
  我赶紧爬起来,转身去找单车。     
  我把单车踩得飞快,从西郊动物园到东方路瓷砖店只用了40分钟,这样的速度就是运动员恐怕也踩不出来,好几次险些撞倒了行人。支好单车,跑到张闹面前,我已经全身湿透,连话都卡在喉咙里。喘了一会气,我说:“能不能现在就去办手续?反正我也没碰你一根指头,求你做一回菩萨,跟我去一趟民政局。”
  “干吗那么急,不是说好了半年吗?”
  “再过半年,小燕就不等我了。”说完,我捂住嘴巴,知道又错了。果然,张闹一撇嘴:“难道你想犯重婚罪?你到底想要几个老婆?”
  “你这个老婆是于百家的,和我没关系。”
  “但是结婚证上写着你的名字,贴着你的照片。”她从抽屉里拿出结婚证来一晃。我抓过来,准备一把撕了。
  “撕也改变不了事实,民政局还有一份存根,要想再结婚,就得办离婚手续,否则你还得回杯山去关上几年。”
  不提杯山还好,一提杯山,我全身像浇了汽油熊熊燃烧,把结婚证摔到她脸上,拳头捏得死紧,似乎就要出手了。她往后躲闪:“你可别乱来。如果你敢打人,那离婚就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很可能会变成十年八年,到那时,小燕的孩子恐怕都上初中了。”我把拳头砸到办公桌上:“既然你不爱我,干吗要拖我?”
  “哎,曾广贤,你可搞清楚了,到底是谁不爱谁?床给你铺好了,蚊帐给你挂好了,喜字也给你贴了,你自己不去住,能怪我吗?”
  “那是给我铺的床吗?那是值班室,只有你知道上面睡过多少男人?烂货!”
  “你竟然也骂我烂货!”她抓起墨水瓶砸过来,“难道我这个烂货不是你给弄出名的吗?你竟然也骂我烂货!”她又把计算器砸过来。我的衬衣上挂着一团墨水,计算器砸破我的左脸之后,在地板上弹成两块。我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血。但是,她的火气竟然比我的还大,她说:“就凭你骂我烂货,离婚的时间再推迟一年。”我忍无可忍,冲上去,拎起她的胸口,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去了。她忽地提高嗓门:“笨蛋!我舍不得跟你离婚,那是因为爱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对呀,别人离婚那是因为不爱了,她不愿跟我离,不正说明她舍不得我吗,舍不得不就是喜欢吗。我平生第一次反应得这么敏捷,伸出的拳头像忽然懂得了害羞,飞快地缩回来。
  我告诉你,就是打人也得抓住机会。从杯山拖拉机厂出来那天,我还没来及得动手,就被张闹软化了;她跟于百家犯事的那个傍晚,我怕她不愿意离婚,也没收拾她;这个下午,好像打她已成定局,但是没想到她那么聪明,竟然用一句“舍不得”就把我感动了。三次机会被白白浪费,我的拳头就痒得厉害,就想找个地方下手,刚好那时流行武打电视剧,我学习那些武打明星,买了一个旧沙袋,吊在阁楼外的阳台上练习拳击。有时候我把沙袋当成张闹,有时候我把沙袋当成于百家,偶尔也把沙袋当成生活或者社会。打着打着,我的拳头上起了一层硬皮,有一天,沙袋终于被打破了,沙子从缺口哗哗地流出,堆起了一个沙包。这时,我的脑子像被谁挑拨了一下,突然明白张闹舍不得离婚根本不是爱我,而是要我给她和于百家打掩护,当电灯泡。这么简单的道理,别人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明白,而我却要用半个月的时间。
  但是明白总比不明白好。当天,我就到文印店打印了一份离婚报告,还买了一盒印泥。我把这两件宝贝和一支钢笔揣在怀里,去瓷砖店找姓张的。小夏告诉我张闹出差了。我不信,弯到文化大院找她。我敲了敲她的门,没有反应,就蹲在门口等,一个当年抓过我现场的演员路过,他说:“哥们,忘带钥匙了?”我点点头,等他走远了,才发觉这头点得冤,便追上去,对那个演员说:“不是忘了带钥匙,而是根本就没有。张闹怕我配钥匙,连锁头都换了新的。”那个演员“啊”了一声,从他的宿舍抓起一张小板凳递给我。
  等到晚上十一点,我才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伸头往下一看,于百家刚好从摩托车的后座上下来,跟张闹来了个吻别。本来我的怨气就已经憋成了一个大水库,随时准备决堤,但现在经他们一刺激,就不是大水库了,而是一颗原子弹,随时都要爆炸。我抓起一盆花,砸到他们的脚边。他们警觉地抬起头,看见是我,于百家开着摩托车就跑,张闹气冲冲地上来:“你想杀人呀?”
  我没吭声,跟着她进了宿舍,把离婚报告拍到桌上。她脱掉外套,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其实是在镜子里观察我。我打开钢笔和印泥,拍了拍书桌。她装着没听见。我抓起她的右手,把她拖到桌子边,掰开她的食指,按到印泥里。那根染红的食指眼看就要被我按到离婚报告上了,忽然,她从我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把手指捏成拳头,收到身后,往床边退去。我抱住她,再次把她推到书桌边,掰开她的食指,在离婚报告上按了一团红印,然后把钢笔塞进她的指缝,手把手地教她签名。她的手一摔,钢笔掉下去,另一只手抓起离婚报告撕成几大块。我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按我的脾气一巴掌就可以把她打晕,但是,临落下的时候,我的心软了,只是轻轻地象征性地一拍,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气氛,那一巴掌简直就是抚摸,没想到,她夸张地叫起来:“就凭你这一巴掌,离婚的时间再推迟一年。”我不得不又给了她一巴掌,比刚才重了一点,不过绝对不至于痛,最多也就是痒。她叫得更厉害:“打一巴掌推迟一年,你打吧,最好打几十巴掌,到死你都离不成。”既然这样,我就不打巴掌,而是扭住她的手,用脚踹她的屁股。这也是象征性地踹,目的是打击她的嚣张气焰。她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板假哭,说我把她打骨折了,软组织受伤了,残废了,就像在舞台上演戏。我被激怒,对着她的肩膀踹了一脚真的。她倒下去:“快来救命啊,曾广贤把我打成脑震荡了。”
  我想我得用点计谋,就专程到市文化馆去拜访小池。我早就想找她了,但是又害怕嘴多带来麻烦,就一直把冲动按住。现在张闹这么耍赖,于百家如此猖狂,逼得我不得不去找著名画家。
  去的那天,小池在画室里跟荣光明聊天。还记得吧,荣光明是我们的班长,跟小池、于百家一起插过队,现在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学的外语系,是全社会追捧的对象,虽然他的鼻梁长得矮,嘴巴长得歪,却有一个连的姑娘排着队让他挑。画室的四面挂着小池的作品,有几幅很眼熟,好像在报纸上见过。他们跟我点完头,就继续谈论凡高、毕加索,还有什么莫奈,尽说一些我不认识的。我听得小便一阵阵急,就打断他们的话:“小池,出事了。”她扭过头来:“什么事?”我看着荣光明。她说:“难道连荣光明也要回避吗?”我点点头。荣光明走出去,说了一声“古得拜”,那口音和火车司机老董的也差不了多少。
  小池的目光忽然变成了钉子,仿佛要把我当成她的画钉到墙上。我说:“张闹和于百家……”还没等我说完,她就吼了起来:“不可能,你别乱讲。”
  “我都撞上了,什么时候我跟你说过假话?”
  她一抬脚,踢翻地上的颜料,在颜料上走来走去,弄得到处都是彩色的脚印。“像我们这种一起挨过批斗的都经不起考验,那还有谁的爱情经得起考验?这个社会怎么变得这么自由了?要是像当年我们插队那样严格,就不相信他们敢偷!”她仰头长叹,把一幅画从墙上扯下来。
  “他们经常到宾馆开房,你说,要不要去抓他们的现场?”
  “我看惯了青山绿水,不想看那些脏东西。”
  “那这两顶绿帽子我们就收下了?到底于百家是谁的丈夫,张闹是谁的老婆……”
  “滚!别来烦我。我不想听。”她双手捂住耳朵。
  本来我已经打好腹稿,准备把于百家跳窗的事详细跟她说一遍,还想向她请教怎样把姓张的和姓于的搞垮搞臭?但是,看看她的脸比锅底还黑,全身已经轻轻震颤,我再也不忍心火上浇油,轻步退了出来。一出市文化馆大院,我就像刚放下铁杠的举重运动员那样轻松,甚至有一点幸灾乐祸,就连屁股下的单车也比平时轻了,快了。我解开钮扣,让冷风灌进脖子,让外套往后飞,破罐破摔的念头越来越严重,既然我都跟小池告密了,哪还在乎对不对得起谁,哪还管得了牛打死马或者马打死牛?说实话,当时,我就想躺在阁楼里竖起耳朵,像听歌曲那样听于百家的消息,像已经对着话筒说了几句大话,就等全体与会人员鼓掌。
  一天深夜,瓷砖店的小夏跑到阁楼来,要我马上赶到归江宾馆,说张闹在那里等我谈事。我以为张闹终于想通了,愿意跟我离婚了,就拿上离婚报告、印泥和钢笔,骑车赶到归江宾馆。一进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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