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3期-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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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放的是珍妮·桑坦格的《是这样,我才喜欢》。车内的环周照明灯映出精致的纯皮排座,色调柔和,线条流畅,舒服的感觉仿佛一个小小的机舱。杜坚跳下车去垃圾筒扔掉吃剩的残留物。等到回来时,他发现宝马车前那一对骄傲的升降式隐形大灯灭掉了,车内的环周照明灭掉了,连黑夜里自动闪烁的停车警示器也灭掉了,只有音乐还在黑夜里残留。他拉开车门,听见乔闪急促的声音:“快关上!”
黑暗中,首先感到的是一阵淡香,乔闪已经脱去了所有上衣。只有牛仔裤,还被一条皮带扎在腰间。杜坚感到一阵眩晕。乔闪扑到他的怀里,说:“吻我。”杜坚扳着她的后背,他感觉乔闪的肌肤光滑无比。他不去吻她,他没有时间去吻她。他像是一只从湖里爬上岸的河马,粗暴而笨拙。他把乔闪背对着自己抱在怀里,两只手褪去她的牛仔裤。
他们能够看到黑夜。隔着带有防晒膜的玻璃窗,黑夜看不到他们。
停下来的时候,乔闪说:“你去开车。”
为什么?”杜坚说。
“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乔闪说,“混蛋。”
二十五米单臂立姿侧身射击胸环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练习。按规定,自下达装子弹口令起,三分钟内必须射完五发64式手枪子弹。杜坚打了二十八环,勉强及格。这期间他手枪走火了一次,不然可以打到良好。
然而,距离四十环以上优秀的标准,还是很远。
那位姓宫的心理医生说得大体没错,警察伤亡的一半原因是不敢轻易掏枪,另一半原因,杜坚知道,是掏出枪后根本射不准目标。
这是中国警察的现状。
他记得有一年某省举办“四长”(公安局长、刑警队长、治安科长、派出所长)军用手枪射击比赛,四十名参赛者全都是各地选派的佼佼者,并且赛前经过训练。结果,比赛成绩是,速射:一半子弹脱靶的九人;慢射:一半子弹脱靶的十三人;三分之二子弹脱靶的十人;另有一名选手甚至连子弹都不会装。
还有一个震惊警界的案例,某刑警大队五名警察追捕一名持刀歹徒,最后将歹徒围追到悬崖前。歹徒走投无路,扑向五名各持一支装满子弹的手枪的警察。经过一番搏斗,警察四伤一亡,歹徒逃跑了。在搏斗中,曾有一名指导员扣了两次扳机,但枪没响,因为弹匣在追捕途中给掉了。
杜坚每天的训练,是打完五十发子弹。
与乔闪第二次上床,是在乔闪的家里。
乔闪家里的面积并不很大。一个年轻的暴发的建筑商,他的住宅并不大,也许这体现了他实用主义的审美趣味。室内的装修也简单,这有助于缓解人对外界的注意力的本能对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貌似强大的物质环境容易给人肉质的心灵带来压抑,反之,粗糙的环境却能使灵魂得到蓬勃进发。因此,杜坚没有觉得不适。
乔闪不行。乔闪无法达到高潮。室内的一切物体断续在提醒她:这是在她的家里。她比较适应同另一个男人做这种既原始又现代的运动。杜坚在转动她面庞的时候,她看到了床上的一根头发,比她的要短,比杜坚的板寸要长,那是她丈夫的。乔闪感觉内心也被细丝一样的情感箍了一下,她说,不行,杜坚,你得找一处别的房子。
这样,他们找到了小峰的房子。
这是小峰去年买的临街的一处门面房,原来准备做店面租出去,每月吃一点租金。却不料这几年建筑开发过热,店面过剩,小峰的房子到手快一年了还没有租出去。招租广告继续贴着,小峰说,那你们就先用吧,不过租出去那天可得倒给我。
杜坚说不好乔闪的皮肤光滑洁净得像什么。像丝绸。像镜面。像滑石粉。其实都不对。那就是一个美丽女人的美丽皮肤,人的皮肤。乔闪裸身躺在床上的时候,杜坚喜欢欣赏她的腹中线,还有修长的脖颈到乳房的这一道优雅的弧线。说到底,杜坚不喜欢太过膨胀的、像两只篮球挤在一处的那种乳房,他喜欢乔闪这种含蓄的、小巧而润实的乳房,包括,她的下面,微微隆起而平缓的耻骨,总能让他在进入时体验一种沧桑而新鲜的亲切感和坐实感。杜坚学过舞蹈,他知道在舞蹈艺术中,有一种女性的形体叫做“高调形体”,轻盈,挺拔,站在舞台上一踮脚尖就要飞上天一样。乔闪就是这样的形体。
杜坚同乔闪做爱的时候,傍街的卷帘门总是拉垂到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他从不拉严锁上。当然,他也不可能全部打开。乔闪不止一次让他把卷帘门拉靠,锁死,杜坚说,不成,大白天的,两个人进来就把自己锁在里边,傻子都知道在于什么。那么不拉靠呢?乔闪问。不拉靠,杜坚说,这是告诉别人不要打扰,这里不营业,正在点货。
去你的。乔闪说。
国庆节过后,乔闪连续两天给杜坚打手机,都是关机。乔闪把电话打到小峰那儿,小峰说,怎么,你还不知道?杜坚住院子。
乔闪赶到医院的时候,杜坚刚刚睡完一觉醒来,他在听半导体收音机。对过的屋子里放着心电图仪器和其他治疗设备,手机频率会干扰它们,医生强行让他关机。
杜坚是国庆节当天住院的。他们奉命去郊区的一座民宅执行任务,缉拿一名毒贩,还没等接近就同对方在门口掐上了,展开枪战。对方四五个人,都是一个黑帮的成员,乎里全是真家伙。黑帮分子以墙体做掩护,防暴队员们只能就近以街道边伪矮灌木丛做掩护。枪战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歹徒们悉数被击毙。杜坚和手下的一名队员负伤,那名队员的手掌被子弹洞穿,杜坚的胸部则被子弹击中。
所幸杜坚穿的是防弹衣。然而,歹徒所持的79式微型冲锋枪的子弹太过凌厉了,正常情况下,弹头在飞行二百米后仍能穿透十三厘米厚的木板。尖啸的钢心子弹连续射在杜坚穿的开夫拉防弹服上,把那里打凹进去十几毫米,震裂了他的一根肋骨。
杜坚看到乔闪进来,放低半导体收音机的音量,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乔闪知道,这就是杜坚的性格,防暴队的副队长,一个贪玩的大男孩子。
乔闪把买来的两瓶极品蜂王浆放在窗台上,发现那里还有相同的两瓶。乔闪问:”这是谁送的?”
“我老婆。”杜坚说。
“她哪儿去了?”
单位效益不好,节假日只好加班。”
乔闪坐下来,瞅着病房的别人不注意,轻轻和杜坚贴了一下脸颊,“队里的人不来护理你啊?”
“不用。裂了一根肋骨,这在医学上也只算轻伤,懂么?政法委的书记和厅里的领导们前天来过了,黄副厅长来了两次。还有小峰,他没事就跑过朵,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说着杜坚呵呵地笑起来。
乔闪抿住嘴跟着笑一下,不知怎么这一弄,眼睛竟有点湿。她环视着四周,说:“这房间的颜色就是有点素。”
“可不怎么的,”杜坚赶紧接话,“刚才我还跟始我打针的护士小刘说了,这里面呆的人除了走路让人扶的,就是吃饭让人喂的,再就是尿床让人洗的,应该布置成幼儿园教室那样,花花草草,红红绿绿的才对。”
乔闪这一回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坚还在摆弄他的收音机。他找到一个频道,里面传来一个叫“法抬时空”节目的女主持人的声音。乔闪看牡坚听得蛮有耐心,就说:“这个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叫周馨纯。”
“对,叫什么馨纯来着,”杜坚说,“她刚刚还来采访我。”
怎么样?比我还漂亮吧?”乔闪说。
“嗯,”杜坚也索性开起了玩笑,“可惜是你的同学,我希望她是你的亲妹妹。”
“不害臊。”乔闪说。
杜坚又做了一次鬼脸。他关掉了收音机。
乔闪说:“你好好养病,争取快点好起来。”
“嗯。”杜坚说。
“如果你好起来——”
“如果我好起来,”杜坚想了一想,小声地说,“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乔闪,你嫁给我吧。”
乔闪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希望你明天就好,可是嫁给你,那是下辈子的事情。”
“知道吗?”乔闪说。“下辈子。”
9环——9环——8环——10环——…6环。
单臂立姿无依托的手枪射击的重要环节,不在于瞄准,而在于扣动扳机的一刹那。
一般来讲,一个人伸出手指指向某一个目标时,方向偏离不会很大。手枪的设计会比较合理地顺应人的自然指向。问题是,一支手枪重半公斤多,而扣动扳机的压力约有二公斤,是枪重的四倍。枪手往往在射击的时候,扳机扣动的力量失衡,导致角度偏差,目标偏离。因此,一个心理状态良好并且技术到位韵射手,往往看重的不是瞄准,而是握枪。
7环——8环——9环——9环——8环。
杜坚没有戴护耳用具,这是训练不允许的,枪声会损伤人的听力。可是杜坚追求的就是这种现场效果。手枪在连发射击时,子弹的后坐力和巨大的声音会使射手提前产生规避心理,影响下一发子弹的命中。实弹感、现场感,会磨炼一个射手真正的意志和毅力。
室内训练靶场里,连绵不断的枪声在巨大地回荡着。
乔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杜坚停止射击,他的两耳还一时听不见乔闪冲他喊什么。他侧转身,左腿微弓,右手持枪,左手托握——这是一个标准的国际威沃尔射击姿势。这种动作给人的感觉就是训练有素、干净利落,给敌人以威慑作用,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乔闪见了,吓得赶紧举起双手,大声喊叫。杜坚还是开了一枪。
当然是空枪。杜坚心里有数,弹匣里一共五发子弹,刚才已全部打光了。
乔闪轻轻捂着耳朵走过来,在杜坚面前站住,她看着杜坚,关切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要不是靶场内有监控镜头,杜坚就准备把乔闪抱起来转三圈。他说:“没问题,全都好了。”
乔闪说:“我请你吃饭。”
“好啊,”杜坚说,他从衣兜里掏出两张戏票,“这是我妈妈分到的两张贵宾券,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去看。正宗的爱尔兰踢踏舞,绝对一流。”
演出结束,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杜坚边走边给乔闪讲解欣赏踢踏舞的感受。他好像还沉浸在刚才舞台演出的氛围里。演出获得了圆满成功,来自万里之外的那支爱尔兰踢踏舞表演团,没有想到在异域的一座城市里受到这么热切的关注。票价不菲不
说,戏院专门为他们更新了舞台地板。那种万马奔腾却又步调一致的美妙节奏和旋律,让观众的内心激动神往不已。尤其是领衔的男演员拉巴斯,创造每秒钟双脚磕地二十二次的佳绩,台风严谨,姿态潇洒,让人为之倾倒。
“踢踏舞就是这样,”杜坚说,“它的表演过程没有情节,没有故事,有的只是形式和技巧。但是,只要演员的身体和脚步一动,就会使他自己和观众进入到某种情绪当中。这说明,纯形式的东西,也会带人进人情感。”
“嗯,”乔闪点了点头,“杜坚,我听得懂。”
“这方面的例子还比如乌克兰的民族舞蹈,霍帕克舞蹈,他们在舞台上的形体动作就是各种各样的旋转、跳跃,借此展示技巧,但却给人以美的感受。”
“这个我没看过。”
“还有肚皮舞,肚皮舞你看过吧?”
“没有。”
“你看过的,乔闪,哪怕是在电视上。”
“哦,露出肚皮的那种,好像看过。”
杜坚和乔闪不知不觉漫步到小峰那座临街的门面房前。杜坚掏出钥匙。
“肚皮舞曾在伦敦的皇家剧院里演出,那是非常高雅的东西。她们就是要把女性的美展露出来,追求激烈的动感。因为激烈的动感,才体现生命活着的感觉。”
杜坚打开卷帘门,他们俩走进屋内。杜坚打开灯,回身把卷帘门拉到仍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
“你饿吗?”乔闪走到煤气灶前,“我给你做点宵夜?”
“不饿。”杜坚说,他继续讲,“中国的舞蹈恰恰相反,太讲究主题和内涵了。演员们只追求骨头、骨气,惟独缺少肉,没有肉感的东西。”
乔闪对着墙上的镜子照着自己。
“我妈妈曾讲过一个玩笑,一个外国现代舞总监观摩了我们的一场民族舞之后,说了这么一段话:西方有许多肚皮舞之类的东西,人们欣赏会很健康;中国的舞蹈除了演员的脸露在外面,上身、下身、脚都穿得严严实实,有时候连手还都是长袖笼罩,这不可谓不健康。可是仔细观察演员们的眼睛,那的确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让人感觉十分的淫荡。”
“胡说八道。”乔闪忍不住说,“我说那个外国总监。”
杜坚嘿嘿地笑起来。他的笑容在灯光下也显得那么明朗。
“杜坚,你应该跳舞。” 杜坚站在乔闪的身后,他上下打量着乔闪,“你也应该跳舞。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完美的身段。”
乔闪意识到什么,但是来不及了,杜坚一条胳膊箍住她的上身,另一条胳膊托起她的腿胭部,把她抱到床上。乔闪挣扎着,滑到了床边,杜坚就势在那里,扯掉她的内裤,让她的身体中间凸起,压迫住她。乔闪在杜坚进入时短短地“啊”了一声,双手抚在了杜坚的背部。
乔闪就是这样。杜坚喜欢乔闪这样。从杜坚认识乔闪之后,乔闪几乎从不主动跟杜坚要,但是只要杜坚把乔闪压在身下,乔闪就非常顺从和乖巧,她会让杜坚感到快乐,同时也会让自己感到快乐。
只有一次例外。那一次,杜坚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他想看看乔闪睡入梦乡后,她的身体会起到什么不同变化。在上床前,杜坚给乔闪的杯子里放了一颗小药粒,那是速溶的麻醉药片,甲基三唑氯安定,是美国生产的超强力安眠药,杜坚从公安厅医鉴处那里得到的。乔闪喝完